三日之后,登基大典。
红日自东方蓬勃而起,整个大弈皇城都笼罩在一片祥云瑞光之下,象征着福泽连绵的红缎铺垫千里未断,从高处望去,磅礴气势足以吞山灭河。
一滴露珠蛰伏在绿叶上将落未落,在阳光的折射下渐渐泛起七彩的光芒。摘星楼的木鱼经声在此时空灵而起,成为大弈最著盛名的欢歌。
太子正在更衣,母凭子贵的太后身着华贵繁重的服饰缓缓走来,屏退了众人,而后自己伸手认真且细致地抚平龙袍上一个又一个细微到肉眼几乎看不到的褶子。
“母后。”太子微不可查地蹙眉,“时辰快到了,百官都在等候,孩儿要赶快了。”
太后这才依依不舍地拿开了手,太子却像是一刻也不愿多留,自己立刻便穿上了黑色龙袍。太后则继续在旁为其整理。
“母后等了多久终于是等到这一天了。”太后眼光在龙袍上流转不断,丝毫不掩饰其中的贪婪之意。
太子道:“从今以后孩儿便是皇,母后便是这后宫之主,孩儿定会保母后接下来一生荣光无忧。”顿了一下,又道:“所以以后母后只需安心静养即可,有些事情就不劳母后费心了。”
外面的钟声响了三下,他抬起头看了看天空,拖着长长的尾摆一步步走出。太后依旧在他背后看着,一双眼睛里盛了太多太多复杂的情绪。
她冷笑,孩子,弑父杀兄,你以为你又比母后干净了多少?世人皆认为皇上三年卧病在榻,却无人知晓他们的皇早已在一个早晨被人用金樽击破头部,脑浆迸裂,坠湖而亡。他们只知道三年前,他们的皇病了。
而三年后的今天,他们的太子殿下将要登基为新皇。
浊恒不喜凡间这些繁重的服饰,也并未穿所谓的将军服,依旧是往常的装扮,穿着自己的劲装红衣站在……最后。
他拍了拍前面揣着手站的陆盏,挠挠脑袋道:“什么时候开始啊?这太阳可是越来越大了。”
陆盏:“你着什么急,还早着呢。”说完又揣着手一脸闲散地站着。
浊恒也不想理他了,四处看了看,红缎的对面站着柳怀风和蓝墨随,柳怀风站在后面好似有话要说,可是犹豫了几下还是没能鼓起勇气拍拍前面的蓝墨随,一只举到半空中的手又悠悠落了下来。
这两个人,就这样别扭着吧。浊恒看得透彻,也不愿再去多管闲事,就掂着脚尖四处看,沅清都走了许久了,也不见个影子出来,无聊。
这时尖着嗓子的大太监高呼了一声,骚动的百官顿时安静了下来。
黑色的龙袍,翠色的玉冠,太子垂着宽大的衣袖一步步走向高座。沅清就走在他左后,白色的僧袍外披了金光闪闪的佛陀袈裟,剑眉星目,气宇逼人,显得愈发不融于这浊浊人世。
沅清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浊恒侧了眼睛去看他,沅清也是独独到了他面前略一停顿,扬起一个浅浅的笑。
待沅清走了,陆盏别过脸笑,“嘿,你看国师大人对你多好啊。”
浊恒也跟着眉飞色舞地笑,“那是。”
登基大典,也是封赏之时,一切有功者均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封赏。在慧远方丈的主持下,太子进行过祭祀之后,落座于高座,便让大太监宣读早已拟好的圣旨。
大理寺寺正柳怀风擢升大理寺卿。
柳怀风上前谢恩,许是伤没有好的缘故,走起来有些不稳。蓝墨随看了他一眼,不自然地别过了脸。
然后便是一个接一个的领赏谢恩,浊恒觉得无趣,虽然说这次除却叛党自己才是首功,但是这不是也没人知道是自己所为吗。所以一场大典下来,他不是和陆盏斗嘴刷皮,就是仰着脑袋看沅清。
末了,太子却突然起身走向了沅清。
陆盏见状,立即拽了拽浊恒,“快看,皇上要做什么?”
浊恒抬头,太子已经走到了沅清面前,和他面对面站着,而后太子就在文武百官,皇城百姓面前执起了远去的手,他道:“从今以后,朕是这天下之主,朕诚心邀请国师与朕同享这盛世,平起平坐。”最后四个字他说得很认真,一字一句,咬字清晰。
早就知道这人对沅清心怀不轨!浊恒倒也不担心,依旧一脸淡定坦然地看着,反正他知道沅清一身清净如莲,对谁都不会存了这般肮脏的心思,包括自己。
大典结束的时候,浊恒同沅清一起回去,走到大道的时候,蓝墨随和柳怀风一一向他道别,而后各自上了马车,一左一右地走了。
浊恒咕哝:“这两个人,真是要老死不相往来了。”
沅清却笑了笑上了马车。
陆盏也跑过来抱着酒壶和他打招呼,登基大典这人都敢带着酒来,浊恒与他绊了几句嘴也钻进了马车。敛心则从马车里钻出来,对着陆盏翻白眼。
大典刚过,且皇上在大典上又对沅清说了一番那样的话,国师大人风头正盛,浊恒是怎么想也不会想到竟然在这个风口上竟然会有刺客行刺于沅清。
马车经过梅花酥摊前,浊恒嘴馋便下了马车跑去买,结果回来的时候却见大约六七个刺客直逼马车,且已有一支羽箭射向马车。
情况危急,浊恒瞬间闪身而过,一脚将羽箭踢了回去,刺在了其中一个刺客的左肩。其他刺客见状不妙,便一起朝浊恒袭来。区区凡间刺客,自是不能和浊恒相对抗,于是不出三两下,所有刺客皆是倒地惨叫不止。
沅清道:“你们是何人?”
浊恒上前踩住其中一个刺客,伸手扒下了他的面布。岂料刺客突然发狠,浊恒来不及阻止,其已经咬舌自尽,嘴角溢出殷红的鲜血。
再去探其他刺客,浊恒看向沅清,“都自杀了。”
“先回去吧。”沅清道。
是谁派来的人,他自是明白不过,只不过没想到过了那么多年,她却还是不肯放过自己。说起来,这浊浊人世,就是当个和尚都不得安心,二十一载了,都不得半分清净。
浊恒看他脸色不太好,主动握了握他冰凉的手,安慰道:“没事,只要我在这里,任何人都伤不了你。”
沅清失笑,“浊恒兄,我可能没有你想象的那般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