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是。”
洛然道，“嫂嫂，你不奇怪家里为何突然就知道了一切吗，那是因为然宝傻的时候，一直有个老爷爷在让然宝做预示梦。”
“那个梦中，老爷爷也给然宝看了你姐姐的样子。你不信，可以联系江南李家，她是你姐姐的生前好友，那些你姐姐对你说不出来的话，她都告诉了她。”
莫凝拒绝跟洛家人走的时候，她就猜出来她是因为姐姐，才要离开洛家。
但是那会儿她想着，洛家流放一路，物资丰厚，也免不了颠沛流离，所以不如让她像历史上那般留莫家，便是会被莫家后宅欺负，到底战乱也安生无虞地老死。
可现在，却偏偏让她撞见了莫凝如此悲伤的一幕。
既然知道她如此不舍洛家，那还不如让莫凝跟洛家走。
“嫂嫂。”洛然坚定的抬起头，“然宝的梦里，你回到莫家就被逼嫁，你拒不再嫁后，你家嫡母嫡姐就开始欺负你。”
“那个时候，你就像是莫家的奴婢，但你却没有屈服，一边熬着一边给洛家翻案，最终留下的证据，也让人证明了洛家的清白。”
“嫂嫂对洛家恩重如山，然宝不保证一定让嫂嫂过好日子，但是你如果跟我们走，然宝一定保护好嫂嫂！”
洛然挺起小胸膛，用力地拍了两下。
这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莫凝看着抿唇一笑，但不过须臾，她又缓缓摇了摇头。
“我嫡母彪悍，当年母亲难产而死，她便不顾礼俗，把我母亲烧成了一捧灰。这些年她把那骨灰坛奉在佛坛，我和姐姐但有不从，她就以砸碎威胁。”
“如今洛府倾颓，我若不和离归家，只怕对不起亡母，所以然宝，谢谢你，也……对不起。”
……
拒绝洛然之后，莫凝便回了房。
洛然知道她身上难处多，也没有再劝，悄悄拿了几张三千两的银票塞进了她的门缝，又在地图上给她圈起了流放的终点，还有战乱时没被波及的东北。
这般为她准备好了后路，洛然就回了前厅。
青石板路暴雨冲刷，黑夜中雷霆一下一下劈击着宫城，一夜便转眼过去。
翌日，六月七至。
一夜未眠的洛府女眷送走了最后一批奴仆，在厅中坐下。
此时满府烛火已灭，昼夜交替的光扫过昏暗的府邸，连绵沉重的马蹄声便传入了洛府。
听到声音，洛府女眷们一下屏住了呼吸，死死盯住洛府的门。
但数息之后，洛府的大门却没有被铁甲卫踹开，反而一阵阵的马蹄声都奔向了远方。
众人面面相觑，抱着洛然的萧绣织拧眉：“怎么回事，这好像……不是冲咱家来的？”
洛老夫人也奇怪极了，昨日经历的一切，确实印证了洛然的话，如此一来，抄家流放一事，那就应是现在发生啊？
洛老夫人看向陆意昭：“意昭，你去探听下，看看是怎么回事。”
陆意昭点点头，沿着墙根一翻便跟上了铁甲卫。
几刻钟后，她又翻了回来，看向洛然的表情十分古怪。
洛老太君好奇坏了：“你怎么一副这种表情，铁甲卫不抄家去干什么你弄清楚了吗？”
“是……”陆意昭拱了拱手，难以启齿道，“铁甲卫带了很多大夫往宫城去，我听着他们的意思，应该是昨日雷击，劈废了安宁帝……”
“劈废了安宁帝是什么意思？”
洛老夫人左右看了一眼，可是夫人也没有明白。
陆意昭瞧洛然还在，也不好直言，晦涩地提示萧绣织道：“娘，咱们昨天出宫之前，然宝不是给安宁帝垫了个枕头吗，她说是老神仙让她‘精准打击’，似乎奏效了……”
萧绣织眼角一抽，瞬间懂了。
但这是怎么做到的，引雷？
她看向洛然，洛然一副“宝宝也不知道哦”的表情，道：“爷爷教然宝放炮，他说，枕头里塞铁丝放黄色坏蛋那，另一边绑引雷针炮竹放窗外，就可以看小公鸡在天上飞，所以叫精准打鸡。”
“但是……”
洛然苦恼地咬手指，“黄色坏蛋身上没有鸡啊，怎么才会有公鸡在天上飞呀？”
“……”
所有人陷入了沉默，好半晌，陆意昭“噗”了一声，所有人都跟着笑了出来。
笑了半天，洛老夫人擦了擦泪，握住萧绣织的手道：“这老神仙所为，真是大块人心。”
萧绣织鼻尖发红，恨恨一笑道：“都是上苍庇护然宝，这全是然宝的福气。”
其他夫人们也是双手合十。
昨日后半夜，洛老夫人和萧绣织商议后，就已经把然宝会做预知梦的事，告诉了洛然的嫂子们。
她们知道了这事，全约定了守口如瓶。
看着几人感激老神仙，萧绣织接着转头问道：“铁甲卫负责安宁帝之事，但抄家流放也是今日，你可有听到他们说什么时候来洛家？”
陆意昭道：“没有。都城今日乱糟糟的，除了铁甲卫，刑部也在满大街查人，我听着是为了国库和林家失窃之事。”
“这倒不意外。”毕竟她们早就知道了。
萧绣织拧紧了眉头，对老夫人道：“母亲，媳妇也不是盼着被抄家，实在是镇悲身受重伤，按然宝所说只有抄家才能回来，我是怕他熬不住……”
“我明白。”
老夫人安抚着拍了拍萧绣织的肩。
本她还想说什么，忽然一阵嘈杂远远逼了过来，下一刻，身穿红色轻甲的诏狱官兵一脚踹开洛府大门，甩开了手里的圣旨。
“洛家人，接旨！”
抄家的来了。
洛府女眷们对视一眼，牵起手行下台阶，跪下。
官差扫视一圈，目光扫过前厅里放着的五块灵牌，举起手中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洛元帅洛镇悲，红谷关一战怠慢战事，投敌叛国，即刻褫夺洛氏虎符、爵位，关入大牢，择日抄家流放蛮荒，不得延误！”
“洛氏接旨。”
洛老夫人磕头谢恩，招手让人把准备好的虎符和冕服呈上。
看着她淡定的样子，官差眼中闪过一丝意外，提醒道：“老夫人，你身上的丝袍首饰也要脱下来，陛下下旨抄家，便是你们身上一点值钱的东西都不准留下。”
“民妇不敢，身上这些都是麻衣木簪，女眷身上也没有值钱的物件，官爷大可搜身。”
官差扫了一眼，见果然如洛老夫人所说，摇头道：“搜身就不必了，洛家护文朝百年，虽说如今没落，但欺负女眷，也不是大丈夫之举。”
洛老夫人感激颔首：“多谢这位官爷。”
官差摆摆手，示意女眷们站到边上，下令抄家。
一声令下，他身后七八名官兵走进洛家。过了一会儿，他们两手空空的回来了。
官差拧了拧眉，但也没说什么，招手让人把人拷住。
沉重的铁链上手，萧绣织忙问道：“官爷，我家镇悲呢？洛家流放，他也在其列，陛下没放他出来吗？”
“放了，但大人伤势太重不宜多动，我们兄弟几个便给他上了药，先送了诏狱。”官差道。
萧绣织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声感谢。
因为流放不是一批一批流放，而是凑齐百人一次流放，几人被转移到了诏狱。
把女眷们关进牢里，官差悄悄塞了几个馒头。
“为防勾结，抄家和流放负责的官差不同，明日流放，负责夫人们的便不是小人了。夫人们今夜能吃尽量多吃点，剩下的便藏起来，外头荒年，一路上那是真没吃的了。”
大家伙点了点头，把馒头捡了起来，但分给老夫人和陆意昭的时候，两人却都是让了出去，没有吃，就连洛然也一样。
因此，洛然还被萧绣织教育了一顿。
但她就是不听，她空间里一堆东西，吃这一块钱四个的白面窝窝头，她是真的食难下咽……
所以在挨骂了之后，她把窝窝头塞到了爹爹洛镇悲的嘴里。
洛镇悲敷了药，神志勉强回复了一点，见到洛然的举动，一张坚毅的脸直接老泪纵横。
洛然看着自己的偶像这样，顿时心虚不忍，悄悄摸了罐蛋黄酱抹在馒头心。
洛镇悲却哪里吃过蛋黄酱这么好吃的东西，一口下去，竟然好吃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