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
一声高吼,像是划破天际的惊雷,震彻仓库上空。
段晓鸥以为自己幻听了,她睁不开眼睛,身体不停在发抖,眼泪还在流,嘴里酸到发苦,她痛苦极了。
直到有个人用衣服裹住她,将她手、脚上的绳子割断,将她抱在怀里,她吓的惊颤。
“是我。别怕。”他的声音满是怜惜,带着深沉的伤痛。
段晓鸥挣扎着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她看到了蒋夜安的脸。他的脸像是变了形,极瘦,又白的吓人。可就算是如此扭曲不真实的一张脸,却给了段晓鸥莫大的慰藉。她知道自己不会出事了,莫名就心安下来。
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再次有意识苏醒过来,人已经到医院了。
睁开眼,入目全是苍白,她惊恐的转头,正对上蒋夜安。原来刚才并不是她出现了幻觉,他是真的瘦脱了形。
“你…….”没等段晓鸥问他,蒋夜安抢先开口,“警察就在外面,要做笔录,你现在能见他们吗?如果不想见,我就让他们先回去。”
段晓鸥思维一顿,惯性的觉得,怎么能拒绝警察。
“我能见。”说完又急着问,“我妈妈呢?她在哪里?”
蒋夜安人已经站起来,准备出去叫外面的警察进来,“放心,她也在那间仓库里,只是她对药物的抵抗能力比你低,现在还在昏迷。”
“药物?”段晓鸥呢喃。
蒋夜安人已经走到门口,看她一脸懵懂的样子,少不得提醒一句,“麦角酸酰二乙胺。你跟你妈都被用了药,她吸入的剂量更大。等会警察来了,你如实说。别怕。”
“等等!”段晓鸥这会儿才像是找到了一点头绪,“白鸿鹄!他被抓了吗?”
这次反倒是蒋夜安一愣,“是他主谋?现场没有抓到他。”想了下,他又说:“你要说他也行,只不过我想他一定会准备好不在场证据,到时候有可能告你诽谤。”
等警察进来的一两分钟时间,段晓鸥想好了该怎么说。
她对一切都是不知道不清楚,白鸿鹄的名字,她也没有提。
因为知道,说了也没用。
等警察离开医院,已经是早上八点钟了。这一夜……..漫长的如深冬,却也还是熬过来了。
医院送了早餐以及病号服来,段晓鸥洗了澡换了身上已经被撕碎的睡衣,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她坐在病床上问蒋夜安,“你不是去美国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参加我哥婚礼。”蒋夜安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机在打字。
一句话说的段晓鸥沉默了。这真是无可厚非,再正常不过的理由。他是蒋夜寒的弟弟,蒋夜寒结婚,他是该回来参加。
这样的静默让气氛变得尴尬,段晓鸥觉得这样不好,她总归是该谢谢蒋夜安的,“这次真是要谢谢你,你怎么知道我出事了。要是没有你赶来,我……..”提起来怎么又想哭了呢,段晓鸥急忙低下头,不想让蒋夜安看到她红透的眼睛。
蒋夜安何尝听不出,他丢开手机,不耐烦的说:“你还吃不吃了?赶紧吃东西,哪儿那么多废话。”
这样的语气,才像是真的他。
段晓鸥低着头吃早餐,每一口的咽的艰难,没吃几口,就突然干呕起来,她飞快从床上下来往卫生间跑,大吐特吐。
蒋夜安跟在她后面进来,拍拍她的后背,看她如此痛苦,就又有点不忍心,“我回国就给你妈妈打电话报平安,她说你在学校遇到点麻烦。我原本想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就发现你跟你妈都被人绑架了。正常人都会报警,你不用难受,也不必谢我。”
“嗯。”段晓鸥把吃的几口吐完,又呕了好一阵才抬起头来,满脸是水,泪水混着卫生间水龙头里的自来水,看着实在是苍白的厉害。
他俩就这样面对面,蒋夜安忍不住讽刺她,“你不是很厉害吗?没了我也能过得好。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怪了。
从前他这个有事没事就要说两句风凉话的性子段晓鸥最不喜欢,如今反倒觉得听他在耳边叨叨,令人心安。
忍不住伸手去抓住他的手臂,“我太自以为是了,我一点都不厉害…….我……”说完就忍不住大哭起来。
她其实好想哭啊,跟昨晚那种恐惧的哭泣不一样,此刻,她只觉得委屈,想要向人倾诉,这段时间以来,她太委屈了。
明明她什么都没做,甚至还是受害者,为什么会经历这些可怕的事情。
好委屈好委屈。
她撕心裂肺的哭起来,蒋夜安简直手足无措。他第一次见段晓鸥这么哭,甚至可以说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女人这么哭。
嘴上啧~了一声,嫌弃道:“你怎么跟电视里的女人一样,猫儿尿这么多。”
口嫌心直,身体往前,让她多脑袋靠在自己的胸口上,感觉她的泪水沁透他的衬衫,又热又凉。
他可真瘦啊,段晓鸥哭一阵,心情舒缓了些,给自己找台阶下,顺手拍了他胸口一下,“你好瘦,骨头硌人!”
“你这个女人真是没良心。”蒋夜安大概是被她打疼了,“我上星期才化疗过,你怎么说打就打。”
段晓鸥立刻收回手,“化疗?”
蒋夜安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随口说:“对啊,癌症,在化疗。”
“你胡说什么呢!”段晓鸥吼起来,是真的吼,很凶的样子。
看她这样凶巴巴的,蒋夜安反倒笑了,“我至于用这种事情骗你?”
她懵了,上上下下看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蒋夜安得了癌症。
还没等她问,卫生间外,段绸惊叫她的名字,原来是在隔壁病房的段绸醒过来,跑过来看段晓鸥。
段晓鸥从蒋夜安的身前探出头,“妈?”
见女儿无恙,段绸放下心来,又看到蒋夜安,心情就更放松了些,“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一觉睡醒到医院来了?”
段绸昨晚一直在沉睡中,所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时候段晓鸥迅速解释,“没什么事,就是宿舍楼有害气体泄漏,咱们都昏迷被送医院了。”
蒋夜安看了一眼说谎脸不红心不跳的段晓鸥,脸上露出玩味儿的笑容。他记得段晓鸥从前不会说谎的,没想到成长如此迅速,这才多久,就能编故事了。
段晓鸥被他看的不好意思,不过对段绸肯定是要瞒着的,若是让妈妈知道她昨晚经历的事情,怕是会吓坏了去。
段绸揉揉脑袋,“那么大的学校怎么能说泄漏毒气就泄漏毒气。太不负责任了。”
“妈,你再去休息一会吧。医院会给送餐点,您吃一点。”段晓鸥让妈妈回病房去休息。
段绸看看眼前的两个孩子,眼神里有点不同寻常,大概是真想把空间留给他们,她点点头顺从地回自己病房去了。
病房门刚关上,段晓鸥一把扯住蒋夜安,“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得病了!”
她眼睛刚哭过,红的厉害,这会儿瞪的溜圆,莫名让蒋夜安想到了红眼金鱼。有点可爱,他身子软软地往身后卫生间的门上一靠,一脸吊儿郎当无所谓的架势,就那么随性的说道:“上次咱俩车祸发现有癌细胞,我爸亲自送我去美国检查治病,那些医生把我当小白鼠,成天这儿扎一针,那扎一针。好容易等到我哥结婚,这可不就逃命回来了。再继续呆在那里,不病死都能被那些医生折磨死。”
“别胡说!”他张口闭口死啊死的,段晓鸥真是听的心惊肉跳,“到底什么病!?”
“肾癌。”他轻声说。
段晓鸥又想哭了,眼泪又开始掉。怎么就能这么苦呢。
人生真的太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