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我军已经兵临丹阳府城下，距离城门不足百步，是否让大军就地扎营？”阿斯纳走入中军大帐，问道。
阙舒汉道：“百步？呵呵，丹阳府的弓弩兵没有那么厉害。传令，前阵压至丹阳府五十步，中军与后军就地扎营。”
阿斯纳又问道：“将军，那您的大帐，设在什么地方？”
“自然是前军。”阙舒汉道。
“万万不可！”阿斯纳着急的说道：“如此扎营，太过冒险。”
阙舒汉道：“冒险？我甚至还觉得太过稳妥。”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我就是要让丹阳府的兵明白，我阙舒汉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那个童生调动起了整个丹阳府的士气，我就要用我的中军大帐，来浇灭他们的士气！”
阿斯纳还想再劝：“可是……”
“没有可是，执行命令。”阙舒汉道。
阿斯纳无奈点头：“遵命。”
阙舒汉道：“蒹葭关的降兵呢？”
阿斯纳道：“在外面候着呢。”
“让他们上吧。”阙舒汉道。
阿斯纳想走，阙舒汉道：“这些事让别人去安排吧，阿斯纳，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阿斯纳道：“将军想说什么？”
阙舒汉道：“你知道吗？出征之前，可汗特意召见我，让族中的祭司替我卜了一挂，你可知卦象是什么？”
“酣畅大胜，所向披靡。”阿斯纳自然是捡着好听的说。
阙舒汉笑着摇了摇头，道：“是无归。”
阿斯纳脸色骤变，道：“祭司算错了，肯定算错了。”
阙舒汉道：“可汗当时的反应，跟你差不多，所以他让祭司又算了好几次，结果都一样。”
阿斯纳急切的说道：“将军，你的大帐不能设在前军，必须往后移。打仗的事情交给我来，等到我们彻底掌控丹阳府，你再露面。”
“军队不能没有你，突厥更不能没有你！”
阙舒汉道：“莫急，占卜之事我向来都不怎么相信，因为我更加信奉的是来自中原王朝的一句话。”
“我命由我不由天！”
“阿斯纳，你也要记住这句话。因为此战若是输了，你我即便活着，回到草原也会被清算。”
“因为这一仗，哪怕是可汗本人，都是不想打的，是因为我竭力恳请，再加上祭司算出来今年冬天会比往年更加寒冷，可汗才被迫同意。”
“赢，我们不会有任何功劳，输，则家破人亡。”
阿斯纳道：“将军，那你为何执意要打这一仗？”
阙舒汉看向了前方的丹阳府，喃喃道：“因为我已经很老了。”
“而且没有对手的人生，是何等的寂寞。”
话音未落，阙舒汉整个人当场飞了起来！
一杆巨大的矛贯穿了他的身体，将他死死的钉在了数丈之外的大地上！
阿斯纳目呲欲裂，“义！父！”
几息之前。
“黑旗，黑旗出现了！”城头上的王雨激动的上蹿下跳，道：“老狗，赶紧啊！”
老狗道：“校尉大人莫慌，阙舒汉跑不了！”
说完竖起大拇指，来了一个三点一线的瞄准姿势，接着另外一只手高高举起，大喊道：“放！”
咻！
巨大的矛箭呼啸而出，裹挟着令人胆寒的风声，命中了阙舒汉。
王雨的视力没有老狗那么好，他只看到了一个人被矛箭贯穿身体，却无法判断对方的身份。
“老狗，杀的是谁？是不是突厥的最高统领？”王雨急切的问道。
老狗摇了摇头：“不晓得哇。”
王雨听到这话，眼珠子差点蹦出来：“你居然说你不知道？”
老狗老老实实的点头：“校尉大人，我真不知道哇，因为我也没见过阙舒汉长啥样。”
“不过校尉大人也不用着急，少帅既然用这么冒险的方式，那么他让我射杀的目标，即便不是阙舒汉也是突厥军中的高阶将领。”
王雨原地团团转，“杀高阶将领没用啊，斩首斩首，自然是要斩掉对方的最高首领。”
“只要阙舒汉不死，突厥人就不可能退兵。”
老狗又眯着眼睛看了看，道：“校尉大人，或许我杀的，真有可能是阙舒汉哦。你看，突厥大营乱套啦！”
王雨立刻趴到城墙上，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最大可能的增加自己的势力范围。
老狗说得没错，突厥大营确实乱了套。
“这把有戏！赶紧，再多射两箭，同时掩护少帅他们撤退。”王雨下达了命令。
“喏！”老狗大声回应，指挥同伴安装矛箭。
片刻功夫，数十支矛箭再度射出。
因为突厥大营乱成一锅粥，这次射出的矛箭轻松的击中了多人，最夸张的一支矛箭，甚至贯穿了四个人的身体！
这边王雨兴高采烈如同打了鸡血，另一边的突厥大营则变得群龙无首，士兵们互相推搡，爆发了大面积的踩踏事件。
作为军队统领的阿斯纳此刻却没有心情去指挥军队，他来到阙舒汉身边，双手捧着他的脑袋，泣如雨下，哽咽的呼喊道：“义父！”
被矛箭钉在地上的阙舒汉七窍流血，却还硬撑着最后一口气，道：“破城之后，一定要找到这件武器以及制造他的人，威逼也好，利诱也罢，总之一定要把他带回草原。”
“还有那个童生，也是一样……”
阿斯纳哭着说道：“义父，你不能死，没有你我不行的。”
阙舒汉道：“如果你觉得不如我，那就努力成为我。”
“阿斯纳，我把军队交给你了。”
言罢，气绝生亡。
阿斯纳紧紧抱着义父的头颅，抬头发出一声悲苦的长啸，如同一头受伤的困兽。
这时的他才注意到，整个前军已经乱成一锅粥，地上到处都是族人的尸体。
阿斯纳用颤抖的手合上了义父未曾闭上的双眸，然后纵身上马，往人群中跑去。
一边跑一边挥舞手中的马鞭，怒吼道：“冷静，都给我冷静！”
跑完一圈后，躁动的前军阵营终于冷静了下来。
阿斯纳勒住缰绳，道：“全军后撤五里扎营，收集石料、木材，准备攻城武器！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