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糟猪蹄与新任务
小香颂2020-12-20 22:473,315

  谢知越脚步匆匆,拉着女儿绕廊穿洞,到了偏厅,方才停下脚步。

  他用审视膏肓病人般关切的眼神,将谢宜味从头看到脚,细致地连头发丝都不放过。

  “哎呀,爹,你有什么事非要把我拉那么远?”谢宜味还没吃完新鲜桑葚,意犹未尽。

  “宜味,你别怕。大胆告诉爹,那小子是不是欺负你了?”谢知越是个细致严谨的男人,对于女儿的管教,既当爹又当妈的,甚至比小俞氏还操心。

  “欺负?”谢宜味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

  “就是有没有不规矩的举动!沈家人可曾胁迫于你?”谢知越摩拳擦掌,“你放心,我既治的好他,也照样可以废了他!”

  谢宜味:“……”

  才离家一天一夜,这爹又瞎操哪门子心。

  谢宜味灿然一笑,像百灵鸟似的转了一圈:“爹,你还不了解我?向来我不欺负别人就好,更何况,那还是个常年病号。”

  也是,她女儿何时吃过亏。

  谢知越松了口气,但还是意难平道:“那你们一口一个娘子相公的,叫的那么亲密,唉,难怪人家常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可惜,她女儿好比山洪海啸。

  “不过,你还是得自己注意。沈宥现在的身体日进康复,这也是我把你叫到这儿来要单独嘱咐于你的事。”谢知越正式切入正题。

  只见,他从袖中拿出一张小小的药方子,交于谢宜味:“这是我家祖传的偏方,别人代劳我不放心。你每日按照上面所写的剂量,给沈宥煎药,让他按时服下。”

  谢宜味点头应允,颇为认真地看了一遍药方,倒都是些寻常能采买到的药材,关键在于父亲调配的克数,以及煎熬时掌握的火候程度与倒药先后顺序。

  “可曾记好?”不知为何,自从谢知越知道沈宥对医书颇有研究后,不得不多留了个心眼。

  万一,这厮野心勃勃,不仅贪图她女儿,还贪图谢家家业,那就不妙了。

  “中药包我每日都会叫药童送到沈家。既然答应了他们,要治好沈宥,那我肯定会全力以赴。毕竟,他好的越快,对你和离越有利。”

  又是这几句老生常谈的话,谢宜味已经听他说了好多遍。不禁有些不耐烦:“知道了,爹。你还有别的事儿吗?”

  “有啊,宜味,你们今晚用了晚饭再走吧,我叫你娘吩咐厨房做点你爱吃的菜。”谢知越知道女儿的喜好,变着法想多留她些时间。

  可显然这一切再一次验证了他自己的论断——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谢宜味哪里肯错过沈家的晚饭,临出门前她还依稀听见沈修和冯氏在商量晚上的菜谱。什么糟猪蹄爪,羊头签,茄盒子……好多菜名,她连听都没听过。

  “爹爹,不用麻烦了。我还是回去吃吧。”谢宜味的话,给了谢知越致命一击,让“旧恨”萦绕的他再添一笔新愁。

  *

  满城杨柳绿依依,背著春风自在飞。

  但沈宥分明感觉到,谢宜味从自个家回来后一直不在自在。

  不应该啊,刚刚不是还吃的很开心?

  “娘子,你可有什么烦心之事?方才岳丈大人与你说了什么?”回到房间,沈宥还是忍不住询问道。

  不问还好,一问算是戳中他的怒点。

  “你给我闭嘴!”谢宜味转身将房门拴好,杏眼怒瞪,面色绯红,“谁是你娘子!谁是你岳丈!酸溜溜的,再吵一句,信不信我揍你!”

  她作势要挥起粉拳,朝沈宥打去。

  沈宥颇为识趣地把脸别了过去,小声嘀咕道:“说翻脸就翻脸吗?好男不和女斗,那我叫你宜味,总好了吧。”

  “请把姓带上,谢宜味。”她余怒未消,跟吃了炸药似的,“我和你不熟。”

  “行,谢宜味就谢宜味。”沈宥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不屑与她计较,径自走到圆桌前,发现桌上放了一桌子菜,用藤条菜罩子罩着。还留着一张字条。

  沈宥拿起一瞧,才知道原来今晚临街张员外家有喜事,资深大厨临时告急,沈修和冯氏都被四司六局请去帮忙了。

  但走前,沈修准备好了食材,特意叫他们院里的小厨房给他们做了晚餐。

  沈宥打开菜罩子,还真是前所未有的丰盛。

  “谢宜味,你快来看,父亲母亲给你准备了许多吃食呢!”沈宥的声线中带着些许激动,这样说的原因是,他往日并未吃过这些。一看就是给谢宜味做的。

  冯氏一向好客,沈修更是极享受别人欣赏自己厨艺,看得出,他们对谢宜味的印象还不错。

  谢宜味听见有好吃的,跳窜到桌前。

  果然是精心烹制的晚饭。

  江南特有的糟猪蹄子,选用越州的传统酒糟浸泡而成,待到这个时节,正好入味。

  猪头蹄已经煮的软烂,去骨压扁。把猪蹄的肥腻降到最低。

  吃猪蹄就就要用手抓,谢宜味也不在沈宥面前装腔作势,直接抓起一只啃起来。

  嗯,果然是咸香浓郁。

  酒糟是发物,沈宥记得谢知越叮嘱过一些饮食事项,便只是夹了一块炸茄盒子吃起来。

  酥酥脆脆,沈修还别出心裁地裹了一层蛋液,闻起来就更香了。

  沈宥吃着吃着,便不由发觉,自己竟然被谢宜味带的吃东西也爱细细品究了。

  见她大快朵颐,大为放肆的模样,沈宥料想美食应该在一定基础上治愈了她的烦恼,便再次试探性问道:“谢宜味,咱俩也算是同在一个屋檐下,你有什么烦心事,大可和我说说。”

  谢宜味酒足饭饱,啃了一口蹄筋。看在还能蹭到那么鲜香的晚餐份上,便一五一十地向沈宥倒起苦水……

  话说刚刚临走前本来好好的,可她也不知道哪句话惹到了自家爹爹。谢知越忽然严肃地向她补充布置了一件大任务!

  谢家的家风,历来谢氏子孙都要先成家后立业,谢宜味也不例外。

  过去,她贪玩些,不务正业些,谢知越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她毕竟是谢家的独女呀,爷爷留下的遗志,编纂膳方录这件事,还需要一代又一代人孜孜不倦地努力。

  谢知越年轻时已经搜集了许多材料,记录在册,如今,他医名在外,每日慕名而来的病患如过江之卿,光是诊病救人都忙不过来。自然没有多余的时间整理与续编。

  所以,这项光荣的任务自然而然该由谢家子孙谢宜味来继承。

  “可是,爹爹,你刚刚明明只是叫我给沈宥煎药来着。怎么又凭空多出这样一个任务!我不依。”谢宜味撒娇道,她生平最烦的就是书面作业。

  所有需要静下心来做的事,看书,写文……统统都是索命绳。

  “成家立业,既然你已成家,要吃别家的饭了。那么你也是时候担负起一些立业立本的事了。”谢知越真是个小气鬼,生起气来,连女儿都不放过。

  “你也不要有心里压力,我会给你由易到难的布置作业,你慢慢看,慢慢学,反正你定期也要陪沈宥来复诊,到时候不懂的爹会给你解答。”

  这就算定下来了?谢宜味乐极生悲,果然啊,他爹还是那个老顽固,从小到大就不会让她舒畅过半天……

  炉子上,羊头签金黄灿灿,滋滋地冒着热气,夹杂着葱姜蒜末的香味。

  沈宥听着谢宜味义愤填膺地叙说完毕,帮理不帮亲地说:“先成家后立业,自古便如此。岳丈大人……哦不,你爹爹对你如此要求,说明他没有把你当成寻常家的女儿,这是给予厚望的表现啊。你应该感到幸福。”

  幸福个屁!

  谢宜味“呸”的一声,吐掉一块小骨头道:“沈宥,你倒是知恩图报啊!敢情你是被我爹收买了吗?你别忘了,是我牺牲了自己的婚姻大事,才救了你的命!”

  说的倒是在理。

  沈宥无力反驳,点头如捣蒜:“是是是,谢家对我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唯有请你多吃几顿大餐,以消你心头之烦扰。”

  他就像是谢宜味小时候喂养过的一只小卷毛流浪狗,看见谢宜味便温顺地摇着尾巴。

  谢宜味看着沈宥,出了半会儿神,才嗤之以鼻道:“虚伪!”

  “行,那你倒是说说看,我能做些什么来帮你分忧解难。”沈宥一幅洗耳恭听的样子。

  听他这么说,谢宜味顿时计上心头。

  她迅速丢下猪蹄,在餐布上蹭了蹭手,转身跑进书房,提溜出几本医书道:“哝,这是我爹给我布置的近期作业,熟读并做好摘记。你别听他说的冠冕堂皇啊,什么有不懂问他,其实就是变相考我呢!从小到大,他那些套路我再熟悉不过了。”

  沈宥瞥了眼她手上的书,《伤寒杂病论》、《金匮要略》、《千金方》,都是一些有名的大家所著,有几本他也曾经读过一些,写的的确不错。

  “那如果你答不上来,你爹会如何处置?”沈宥有些好奇。

  “家法伺候。”谢宜味如实回答,但又过分夸张地添油加醋道,“跪脉枕听说过吗?用捣药杵打手心听说过吗?”

  嘶——沈宥从小就被沈修和冯氏呵护,捧在手里怕掉,含在嘴里怕化,哪里受过什么家法。冷不防听谢宜味这么描述,倒是有些同情起她的处境。

  看来,谢大夫果然是治家严明,他越来越崇拜自己的岳丈了。

  见沈宥陷入深思,谢宜味狡黠一笑:“嘿嘿,好沈宥,乖沈宥,咱俩有幸同窗,有缘同住,我知道你是这世间最最有才的人了,那你看,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代劳,整理这笔记呢?”

  她的笑就像是立夏时节肆意绽放的天竺葵,烂漫而洒脱,沈宥望着谢宜味不怀好意的坏眼神,定了定心。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君子,怎可为了营营小利而同流合污!

  “不成。”沈宥强作镇定道。

  还好,守住了自己的底线。

继续阅读:5、白兔包与嫁妆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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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御医的两副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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