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吃桑葚与翁婿情
小香颂2020-12-19 23:183,344

  明明是春末夏初的温宜气候,却让谢宜味的脸上燃起一丝滚烫。

  青天白日的,又莫名被他调戏了一把?

  “嘁,我才不要,肉麻兮兮的。”谢宜味流露出无比嫌弃的表情,环住手臂,摇头,“你们这群书生呀,最喜欢搞这些虚头巴脑的形式,鸡皮疙瘩都快掉一地了。”

  沈宥早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也不恼,只是模仿着她的语气:“咳咳,约法三章第一条,在外是夫妻……这可是你定的协议,这么快就不作数了?”

  “可是,我爹娘又不是外人。”谢宜味言之有理道。

  “防人之心不可无,只有我们俩单独相处时,才是最安全的。子曰……”

  “好了好了,不要说了,我改口便是。”谢宜味最烦他那套之乎者也的说教,从前在家中爹爹也是这般一板一眼的样子。

  末了,她还是有些羞赧又有些拗口地喊了一声:“相、相公?”

  “哎,娘子,小生这厢有礼了。”

  没想到,这闷骚书生倒是应得干脆,谢宜味鸡皮疙瘩随即就一阵又一阵袭来。之前在书院里怎么就没看出来,这家伙还有两幅面孔呢!

  入戏这么快,果然适合去演话本子。

  就这样,沈宥携谢宜味,两人相敬如宾地,以一种“新”的身份,进了谢家大门。

  谢知越看见宝贝闺女回来了,乐得心花怒放,但那上下审视的模样,又跟她刚刚是从龙潭虎穴中出来似的。

  简单地走完流程,谢宜味便跟着小俞氏走了,而按照先前约定,沈宥也被谢知越带到了前屋的养和堂医馆。

  这是沈宥第三次进谢家医馆。每一次都有不一样的心境。

  第一次,他是被抬着进来的,性命危在旦夕,根本没心情关注其他。只记得不省人事之际,一个慈眉善目的长者走过来,替他把脉,针灸,而后又吩咐药童喂他吃药。

  那时候,沈宥真以为自己遇到了太上老君,服下“仙丹”后,整个人便从鬼门关被拉了回来,意识有了,精神足了,整个人的状态比先前好了许多。

  第二次,他已经知道这位仙风道骨似的人正是谢宜味口中的父亲——谢知越。沈宥早就听过坊间传言,谢大夫妙手回春,誉满杏林,只不过自家父亲一直盲目诋毁,讳疾忌医罢了。

  因为自己的先天不足之症,沈修替他遍访外地名医,光是药就吃了不下几十种,针灸、火罐、贴耳豆都试过,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但谢大夫的药一吃下去,沈宥就觉得自己整个儿脱胎换骨了。

  况且,还有谢家祖传秘制的“养和丸“,一颗下去,固本培元。

  医馆很大,分门别类地设立了许多小房间,问诊、出药、针灸、正骨都被安排得井井有条。

  谢知越虽只有一个掌上明珠,但手下有好些个学徒,有几个都已经出师,可以独当一面。

  沈宥随着他进了里间的厢房,这里是谢知越的私人诊室。

  药香阵阵,清幽雅致。房间虽小,但诊疗用具一应俱全。进门时,沈宥还注意到,正墙上供奉的一幅装裱精巧的工笔画像。

  他不禁肃然起敬,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谢知越见状,便问:“我以为你们这些学子只认识孔夫子,怎么,这你也认识?”

  “药王孙思邈,我在书上见过他的画像。”沈宥一五一十答道,“不过,您这幅画像用笔流畅、细节刻画传神,应该更贴近药王本尊。”

  “你倒是慧眼识珠,这幅画是当时宫中大画师祝熙年先生所绘,他老人家与家父相熟。正好我们谢氏中医又秉承药王医脉,奉他为创业先师。故而,便在养和堂创设之初,以此画相赠。”

  说起来这事,谢知越还颇为得意,祝画师的手笔,一般人连见都没法见,更何况是拥有。

  一时高兴,便与沈宥多提了几句。

  “原来如此。那倒是小婿的荣幸了。”沈宥说完,又忍不住崇拜地欣赏了几眼祝大师的神来之笔。

  “嗯,的确难得。”谢知越捋捋胡须,微微颔首。

  等等,怎么感觉不太对?他刚刚说什么?

  “小婿?”谢知越重复了沈宥的关键词。

  此刻,并无他人,但谢知越还是略略压低音调,冷哼一声:“呵,你倒是挺自来熟。现在屋中只有你我二人,你也不必拘礼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已经把我的心肝宝贝霸占走了,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好的,岳丈大人。”沈宥作揖道。

  谢知越:“……”

  也不知他是真呆还是假傻,谢知越扯了扯笑,只觉一种自家养的白菜被猪眼馋的危机感,浑身不适!

  罢了罢了,不聋不哑不做家翁。

  稍稍询问了近来的身体状况后,谢知越让沈宥坐在圆凳上,脱下上衣,为他行针调理。两人再无交流,彼此相视而坐,静默不语。

  袅袅铁铸小香炉,缕缕烟魂付灰烬。

  谢知越拿出了几枚银针,替沈宥施针。第一针,扎在他的颈部,第二针,在他的后颈部,第三针,第四针……

  少顷,沈宥便觉得心胸处前所未有的舒畅,他忽然瞥见了对面书柜上浩瀚如海的书籍,旁边站立着一尊真人等比例的铜人,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穴位。

  先前他也读过一些医书,但都只是市面上普通的版本,许多关于穴位的图解根本不完整。这个小铜人,可以说是他见过最精确最完整的。

  唉,此时真是羡慕谢宜味,有这样一个博学又有深度的父亲,若他能早早认识谢大夫,说不定还能拜他为师,学医救人呢!

  心之所至,让沈宥一往而深,他斗胆问道:“岳丈大人,你方才扎的那个穴位,可是定喘穴?”

  “没错。“谢知越心说,偷偷看铜像了吧,你小子还挺能猜。

  “那现在这一针,可是内关穴?”沈宥又询问道。

  “是。”这么巧,又猜对了?

  “你还扎了天突穴,合谷穴……”

  随着沈宥不断地求证,谢知越心中的惊愕越来越强烈,他不由沉下脸,问道:“你是从何而知?仅凭那个铜像,不可能了解的如此透彻。”

  “噢,岳丈大人,是这样的,小婿因为自身的病情,先前便拜读过一些关于针灸的书籍。如《灵枢经》、《金针赋》,透彻实在是谈不上,只是略略知道了一些理论上的皮毛罢了。”沈宥如实相告。

  所谓久病成医,沈宥就是很好的例子。

  谢知越见他言辞诚恳,目光炯炯,看起来并没什么坏心思。便问:

  “你读的这几本书也算是针灸的入门书了,既然方才你能说出那几个穴位,那我倒想再多问问,你可知天突穴和内关穴的疗效是什么?”

  “天突穴,具有去痰止咳的作用,能够通肺气,对喘鸣,咳嗽都有疗效;内关穴,可以治疗失眠、改善胸闷,同时也可缓解心绞痛……”

  讲得头头是道,说的句句在理。

  再看看这对答如流的文采,这眉清目秀的长相……谢知越手持银针,竟然都忘了扎下去。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当年粗犷豪放的沈修能生出这样一个谦和礼让,书卷气十足儿子!

  若说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这小身板着实清瘦了些。不过,若交给他调理,谢知越有信心,不出个把月,就能让沈宥变得气色红润,白白壮壮。

  “岳丈大人,岳丈大人?”

  要不是耳边传来沈宥疑惑地提醒,谢知越估计还能浮想出许多往事……

  “嗯,今日也治的差不多了。方才替你把了脉,脉相比先前稳定了很多,除了定期来我这儿针灸外,每日的药还是得按时服用。“谢知越顿了顿,问,”你自己感觉如何?“

  “说实话,岳丈大人的医术精湛,妙手回春,小婿甚至觉得都可以不用服药了。”沈宥也不是夸张,只是他实在很不喜欢喝药。更何况,谢家的祖传丸药已经是药到病除了。

  “那可不行,丸药固本,针灸辅助,但汤药是帮你改善体质的。”谢知越对待病人一丝不苟,嘴上虽不说,心里还是颇多想法:这小子,要拍马屁也不用这么拼命吧。

  两人就病情又聊了几句,沈宥一个外行人,对于许多用药理论和见解倒是很有天赋。他并未拜师学医,却能静下心来钻研医书,让谢知越感到不可思议又难能可贵。

  更何况,沈宥记性特别好,方才那铜人上的穴位,他就看了两遍,便都能说得上来。

  聊着聊着,他们已经走到了后院。

  谢宜味正坐着吃桑葚,见到沈宥过来,用沾满了绛紫色汁水的手递过一颗到他嘴边:“吃吗?”

  沈宥识相不接,只是微笑着将目光停留。此举甚是得体,让旁边的谢知越平衡了些许。

  但谢宜味哪里关注的到老爹细微的表情,还以为是屋子里那么多的丫鬟站着,沈宥又戏瘾犯了,便难得配合地又问了一遍:“那啥,相、相公,你吃吗?”

  不说还好,一说,就像是特意提醒了某人似的。

  “多谢娘子。”

  沈宥并未张嘴,只是扬起手,又落下,拿起了谢宜味身边的帕子,轻轻俯身替她擦拭掉着脸上的那抹深色果痕。

  很轻很柔。

  像这个季节该有的微风,又像早上那汤圆上绵软的松花粉。

  这下,谢宜味惊呆了,明明是她想臊沈宥来着,怎么被他反将一军?

  这下,谢知越惊愕了,甚至怀恨在心!他、他、他方才是哪只手摸了我家女儿,看我下次不用银针废了它!

  全天下都为新婚夫妻而祝福欢喜之时,只有老父亲,心如刀割,默默泪两行。

  “咳哼!”谢知越故意重重咳嗽了一声,打破了这美满和谐的一幕,转身厉声道,“宜味,你随我过来,我有事与你说!”

  “哦。”

  谢宜味应声,正好借此躲开与沈宥对望的目光。

  那是一种柔中带蜜,蜜里藏刀的目光,专门用来宰谢宜味这样的小肥羊。不痛不痒,但日久致命。

继续阅读:4、糟猪蹄与新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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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御医的两副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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