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白兔包与嫁妆箱
小香颂2020-12-21 21:533,276

  随着他斩钉截铁的拒绝,谢宜味眼眸中的那束火苗渐渐黯淡。

  “好吧,就知道你这种人是不会施以援手的。”谢宜味上扬的嘴角恢复成一条直线,嘟囔道。

  沈宥心中抱屈,他打小便是深受孔孟之道,四书五经正统儒家思想教育的,做人本就要讲诚信。更何况,这等于就是合伙欺瞒长辈。

  若应允了她,便是骗了谢知越。反正,里外都不是人。

  “我是哪种人啊?”他倒是想问问清楚,死也死的瞑目些。

  “你?”谢宜味打了个饱嗝儿,一副“我还不知道你那些小心思”的样子道,“冥顽不灵,惟命是从,食古不化、愚不可及……”

  原来她是这么看自己的。

  沈宥脾气素来温和,也不与她争论,只是笑笑:“谢宜味,之前怎么没发现你的成语运用得如此融会贯通,这么看来,你根本不需要我帮助,学习能力好得很!”

  “你!”谢宜味语塞,“不帮就不帮,干嘛讽刺我。”

  饶是她脸皮再厚,也是有尊严的。

  没文化、没涵养是事实,但尊不尊重人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于是,谢宜味放下碗筷,翘着小嘴儿默默离了席,走到离沈宥很远的摇椅上坐下来。

  “吃完了?”他问道。

  夕阳西下,阳光洒在琉璃瓦上,窗棱子交汇出一缕一缕的五彩缤纷的光,沈宥眼瞧着这些光又落在谢宜味衣褶上,有些闹,但很好看。

  这应该是他生平吃的最下胃的一顿晚餐。

  “不吃了,不吃了!一和你说话就倒胃口。”谢宜味摆摆手,虽然语气听着蛮横,但脸上还是那副奶凶奶凶的样子。

  两人不再交流,很快,沈宥便让冬青将这些残羹剩饭撤了下去。

  整整一晚上,谢宜味都在唉声叹气中度过……

  辗转反侧,嘀嘀咕咕。

  导致躺在床上的沈宥也睡不踏实,刚刚入眠,地上的人儿又捶胸顿足道:“唉,原来还以为嫁人是件很爽的事呢!既不用上书院了,还可以吃到思凡楼的美味佳肴。千算万算,没想到爹爹还有这招!”

  你倒想得美!沈宥偷笑着。

  不一会儿,只听那声音又呜呜咽咽着:“早知道就不妥协了,当初就不该听他们劝,大不了我回乡下老家代发修行,耕地种田,也比困在这儿天天背医书强啊!”

  原来,她当初是如此被迫。

  听,还是谢宜味的抱怨声:“不自由啊不自由,不想嫁人啊不想嫁人,是不是不成亲就可以不立业呢?不立业就不用遵从父命编纂那劳什子的书了呢!”

  她居然有了这样的念头。这才新婚第一天啊!虽然所有人都盼着他们和离,可沈宥不是啊!

  全天下,只有他一个人在认真对待这门亲事吗?

  这下,轮到沈宥惴惴不安了,床上开始发出一阵又一阵地叹息声,还夹杂着沈宥偶尔几声轻微的咳嗽。

  又是一个无眠夜。

  *

  次日一早,沈宥便早早起身,准备回白鹭书院上课了。

  没想到,谢宜味起的比他还早,此时正在梳妆台前对镜对花黄。

  记忆中,她很少化妆,发髻也都是挑最简单的来。不似表姐李飘飘,每次看见她,都是最时新得体的妆容,不同的发髻首饰配不同的衣裙。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不知何故,沈宥忽然失口吟诵起这般旖旎之调。

  丫鬟小酥为谢宜味敷粉描眉,才刚擦好,就被她拿手帕使劲擦掉:“太香了!太白了!不要不要,就跟一只行走的白兔包子似的,太夸张了!”

  小酥恨铁不成钢地又替她补了点胭脂,真是奇怪,别人家的小姐,整天都钻研着怎么穿衣打扮,可她的小姐整天就想着什么好吃。

  “小姐啊,这是馥芳斋最新的香粉,夫人给你带了好多来。上妆自然又服帖,岂是面粉能比的!”

  “怎么不一样,哎呀,你就别给我捯拾那胭脂了,俩坨红红的,更像白兔包了。”谢宜味继续反抗。

  “那不涂脂抹粉也行,首饰总要戴点吧。你如今是沈家少奶奶,刚刚成亲,要见的人很多。”小酥规劝道,虽然她也觉得谢宜味天生丽质。

  又是成亲!又是少奶奶!

  谢宜味最终妥协:“行了行了,那你就给我戴上蕙之送的琉璃簪吧。”

  一股青丝如瀑而落,一根钴蓝色的灵芝发簪点缀着她白皙的面颊,沈宥坐在床上半晌,竟也忘了起身。

  他心说,过去思凡楼里倒也卖过白兔包,他嫌馅儿太甜腻,一口都没吃过。下回,倒是要好好尝尝。

  经过一个晚上的思想斗争,最终,沈宥的感性战胜了理性。

  待到谢宜味梳妆打扮完毕,沈宥也穿戴齐整,拿着上学的书袋,走了过来。

  “谢宜味。”他忽然唤道。

  谢宜味在院子里拿小木棍逗小鸟儿,喂它吃豆子,懒懒答:“有何贵干啊!”

  “我还是那句话,你爹让你好好研读医书,是对你寄予厚望。不过……”

  看着谢宜味逐渐凝固的笑容,沈宥急忙补充道:“不过,我们如今是一家人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你因为消极怠学而被处以家法,那我身为你的夫君,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所以,你要帮爹爹一起监督我?”谢宜味眨巴眨眼,拿着小木棍指着沈宥问道。

  “不是。”

  “那你费那么多话是几个意思?”

  “我……我……”沈宥顿了顿,眸子里忽然有星河闪烁,亮晶晶的。

  他还是第一次如此明目张胆的作奸犯科:“嗯……我想过了,横竖监督你也是无济于事,还不如我帮你做了这功课,这样对大家都有宜。”

  啧啧,瞧他那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

  敢情绕了一大圈,谢宜味就提炼出一句精髓:我帮你写作业。

  “你、你没哄我?”谢宜味急忙把小棍扔了,走的离他近了些,态度也好了很多。

  “君子一诺,千金不换。”沈宥拿她没辙。

  “太好了!”这下,谢宜味彻底开心了,“我们本来就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你好我好大家好。唉,你昨天早答应我也不至于倒掉那半碗茄盒了。”

  沈宥: “……”

  明眸皓齿,笑靥如花。

  看见她转瞬就好的心情,沈宥也开心了:“好了,时候不早了,我得先去书院了。回来再与你细做计划。”

  院子里打杂伺候的人已经开始进进出出,谢宜味心满意足:“谢谢,相公。”

  为了不写功课,小小牺牲下,无妨。

  本已迈开脚步的那个背影忽然怔了怔,在旁人没有察觉他那春风一笑时,又疾步离开了。

  “相公,早点回来吃饭啊!”

  “……”

  还真是,喜怒无常,不理睬的是她,热情如火的也是她。

  *

  晚学后,谢宜味便把沈宥拉到了房间的樟木箱子边。

  “这不是你的嫁妆嘛?给我看这做什么?”沈宥觉得身为男人不该惦记这些东西。

  “来,搭把手。”谢宜味招呼他一起帮忙,把其中一个樟木箱抬了下来。

  沈宥打开一看,整整一箱子的医书古籍,不计其数。

  这场面足以用文山书海来形容。他当初在谢知越的医馆中,就见识过书盈四壁、汗牛充栋的壮观画面。想不到,谢宜味的嫁妆还真够别致的。

  “这些书对于我来说可比珠宝首饰还值钱啊!”沈宥发自内心的感慨,都是一家人,惦记下也无伤大雅吧。

  “这有什么,我爹还给我准备了好几箱子呢!”谢宜味满不在乎,所谓仁者见仁,这些书对于她来说,还不如一箱子糕饼有用。

  唔,至少糕饼还能填饱肚子!

  她看了眼旁边沈宥那瞠目结舌的震惊样,笑道:“瞧你这呆样,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你若想看,我娘家的书房里多的是,下次我回家,再给你拿些来。”

  “当真?”沈宥激动不已,这么多天来,今晚是最最开心的时刻。

  “骗你干嘛!”谢宜味抽出其中的一本书,直奔主题,“好了,不和你多说了,我要吃夜宵去了。你自己慢慢看吧,那么多书应该能看很久。”

  末了,还厚颜无耻叮嘱道:“别忘了先给我做完这一期的功课。内容就是整理这本书的知识要点。”

  望着她步调轻盈、哼着小调奔向小厨房,沈宥摇摇头,端详起手中这本书。

  张仲景的《金匮要略方论》,还是难得一见的北宣太医局校正的版本,一共有三卷:上则辨伤寒,中则论杂病,下则载其方,并疗妇人。市面上根本买不到。只有太医院才有。

  他视若珍宝,小心翼翼地打开,代替谢宜味认真地从头到尾读起来。

  卷上:脏腑经络先后病脉证第一,痉湿暍病脉证第二,百合狐惑阴阳毒病证治第三……

  沈宥这才发现,自己之前看的根本就是最简略的版本,许多医案也记录不全,再加上这本书的空白处有历代太医的点评以及谢知越自己所做的批注,对于求知若渴的他来说,简直有如神助!

  不知不觉,东方既白。

  沈宥竟读完了一整本卷上的内容。一边读,一边在纸上记下自己的所感所悟。很快,谢宜味的第一份功课就做完了。

  沈宥踌躇满志,虽然通宵让他感到疲惫,但身心愉悦。

  他吹灭了蜡烛,悄声走到床边,打算再稍稍小憩一会儿,马上又得去书院了。

  忍不住在入睡前再看一眼谢宜味。

  地砖上铺着一层厚厚的被褥,那个小小的人儿就这么安然酣眠,时不时咂咂嘴,似乎在梦中还在追寻美食。

  终于,他们都能睡个好觉了。

  沈宥决定醒来之后要做两件事,第一,继续偷看白兔包子梳妆。第二,给白兔包子安置一个更舒服更惬意的睡塌。

  纵然夏季到了,但也不能再依从她,让她睡地铺了!

继续阅读:6、立夏饭和洒金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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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御医的两副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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