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极必反。
食补是中医治疗的一种,其最终目的是让人获得健康的身体。但任何食补都有一定的度,不是吃的多、吃的好就是对身体好。
“若是对方已虚不受补,再多的山珍海味都无济于事,而且个人体质情况不一,人参汤对某些人来说是救命仙药,但对于某些人说不定就是催命砒霜。这些道理,你老爹肯定也和你说过。”奶奶对谢宜味说。
可惜这些道理,她年轻时不懂,懂时已物是人非。
这也是她之前常常与沈修吵架的原因,沈修一味的追求吃得好,吃的饱,觉得作为一家豪华酒楼的大老板,让益安城百姓吃饱喝好就是他的成功之处。
奶奶则觉得,让每个人吃出健康,寓医于食才是吃好的终极目标。
最后,沈修大概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居然说奶奶年事已高,伤心过度,老糊涂了。
气得奶奶恨不得与他断绝母子关系,直接搬到吉祥庵住了。
后来的事,那两个小的也都知道了。
奶奶笑眼望着他们,在她心中,是菩萨保佑,让她最宝贝的两个孩子走到了一起。
希望他们发挥各自优势,把她所不能及的愿望实现。
*
“立秋是由阳盛逐渐转变为阴盛的时期,也是人体阴阳代谢出现阳消阴长的过渡时期。
因此,此时养生以‘收养’为原则,精神上要做到内心宁静,神志安宁,心情舒畅。”
谢宜味将这段话记在自己的小册子上。
后天,沈宥即将进贡院了,这考试一去就是十天。听之前书院的戚博士说过,一个人一间小舍,位置由抽签决定,吃喝拉撒全得在里面解决。
这……
她必须让沈宥这几天好好休息,以最好的状态应对最恶劣的环境。
沈宥不喜吃肉,谢宜味便做了金樱子鲫鱼汤。当下正是吃鱼的好时节,厨房送来里的鲫鱼很是肥美。
越好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调方式便可出味。
谢宜味用料酒和水便煮出了一道健脾补虚的药膳。
“金樱子?”沈宥撇了撇嘴,道:“娘子真是未雨绸缪,学以致用。”
原来,这金樱子有固精缩尿、涩肠止泻的功效……
谢宜味红了红脸,装作一副“我还是个孩童”的天真模样,笑道:
“我听说……贡院的茅坑很臭,如今天气还蛮热,聚集了那么多考生的米田共还得了。相公你素来爱干净,为了让你减少跑茅房的次数,你快把这些红果果都吃下去。”
“……”
能不在吃饭时说这个嘛!
沈宥欲哭无泪:“娘子啊,你放心,我还年轻,这方面的功能暂时不需要滋补。”
“可是,有备无患嘛。”谢宜味不依不饶。
“倘若不信的话,你大可一试。”他狡黠一笑,厚颜无耻地凑上前,盯着她撅得老高老高的小嘴巴。
“试……什么?”谢宜味顿时紧张起来。
“没什么。”看着她打草惊蛇的小表情,沈宥最近的确是没心思也没精力宣泄金樱子所带来的某种药效。
“试试这菜好不好吃呀。”他低头乖乖舀了一勺鲫鱼汤,点头称赞,“嗯,我家娘子这手艺,果真尽得奶奶真传,看来思凡楼后继有人了。”
这菜也没放糖,沈宥的嘴却跟抹了蜜似的甜。
*
今天一大早,冯氏就到了他们院中替沈宥整理考试用品,虽然她并未让谢宜味受累帮忙,但作为‘少夫人’,她怎会袖手旁观。
徐妈妈从小看着沈宥长大,最心疼的还是他大病初愈,身体吃不消。
“咱家宥哥儿从小到大就没吃过一口冷食,如今,这‘秋老虎’肆虐,白天热,夜里有冷。若是吃不好,可咋办啊!”在她看来,身体才是重要的。
沈家的基业和钱财,沈宥几辈子也花不完,何必非要寒窗苦读,受累去考那劳什子功名。
冯氏最担心的也是沈宥那被养刁的嘴,以他的性格,说不定还会为了答卷子而废寝忘食。
她俩抱怨时,谢宜味一直都一言不发。
她忽然想起了儿时看父亲给外地病人配药打包的场景,许多人临时要外出,一走可能就是一年半载。路上没有信得过的医馆,就索性会让谢大夫给他们开各种预防病症的药包回去……
“母亲,我倒是有一个主意,特别适合沈宥这种呆头鹅。”说完,顿觉自己失言,怎么能在婆婆面前骂她儿子呢,忙改口,“我的意思是,他这人有点固执己见,一意孤行。”
冯氏报以一个理解的微笑:“宜味你不用替他解释,说他呆还是夸他了,他就是个缺心少肺,不会照顾自己的人。你有什么好主意,快说。”
谢宜味拿出早上厨房送来的黑芝麻花生仁粥,道:“这是今朝的早饭,材料就是熟黑芝麻,花生仁和大米。且做法也很简单。我们可以把每天的量搭配好,放在束口布袋中。这样相公每天只要打开一包,煮一煮就行。”
这是她能想到的,在最坏的环境下创造最简便又最营养的饮食条件了。
“至于每天吃的食材,我可以去请教下父亲。我们尽量把最滋补最适合他体质的食材给他配齐。比如,第一天可以是润燥饱腹、滋养肝肾的黑芝麻花生粥,第二天可以是易于消化、补中和血的枸杞粥……”
谢宜味知道的医理毕竟有限,也只能举出这两个例子。
但就这两个例子,便足以让冯氏对她刮目相看了。
“宜味啊,你这个想法特别好啊。我做了那么多年菜,怎么都没想到呢!”冯氏连连点头赞许。
“这方法若是行得通,下次我们还能再改进改进,专门让思凡楼推出一款考场饮食材料包。若是相公高中,那口碑就更好了。”
不得不佩服,谢宜味想的可真长远。
冯氏带着一种极度欣赏的眼神望着她,就像望着一个宝贝疙瘩。
“徐妈妈,你赶紧去缝布袋子,记得用纱布材质,这样宥哥儿不用打开就能看到里面装的是什么食材。”冯氏开始安排任务。
而谢宜味则是赶紧回娘家去求助老爹,估计一会儿谢知越又该感慨,女大不中留啊。
清欢百味,阴晴冷暖。
大家都向着共同的美好目标而努力忙碌起来……
*
秋闱之日,贡院外围满了考生和陪同的亲朋好友。
沈修、冯氏和谢宜味一起来送沈宥进考场,因为沈家前几代也没出过科举之材,大家还是头一遭经历这种事。
沈修更是不懂,只能叮嘱儿子一定要吃好睡好,放松心情。
谢宜味怀揣着一个小布包,似是有话要说,又没有机会。只能站在二老身后,小鹿般的眼神巴巴地望着。
冯氏心领神会,借故拉走了沈修。
“我说你拉我作甚,我还想和儿子多呆一会儿呢!”
沈修老大不情愿,毕竟,沈家几代为御厨,与膳房相伴。也许很快就会出一个孝廉,为家族逆天改命了。
“走了,去马车上给宥哥儿搬东西去。”冯氏勒令。
沈修只得听夫人的话,乖乖钻进了马车里。
这时,沈宥将谢宜味拉到身边,笑道:“娘子,我马上就要进去考试了,你有什么要嘱咐我的吗?”
谢宜味想了想,好像自己懂的还没他多,摇头道:“没有。”
“那可有什么悄悄话要对我说?”
依然摇头:“也没有!”
“噢,那我进去了。”
忽然,她咬了咬嘴唇叫住他,将布包中圆圆的花瓣形的糕饼拿了出来。
“这个八珍糕是我这几天从奶奶那新学的,特意加了党参、山药、茯苓、白术等八味中药制成,你带到贡院里,饿了可以吃。”
原来她还把普通的糯米糕制成了平和温补、健脾养胃的药膳糕点。
沈宥点头道:“记住了,每天吃一点,就像娘子在旁边督促我。”
“那倒不必,若是放久了容易坏,坏了就别吃了。那个粥,也都有滋补功效,你不许充好人,把我的心血拿去做慈善。”谢宜味再三强调。
“记住了,娘子的心意我怎么敢辜负。”沈宥接过布袋,心中暖暖的,才有的一丝紧张感也烟消云散。
“还有啊,管好你自己,不要乐善好施,乱借别人东西……”
谢宜味还没说完,便已经被沈宥打断。
“好了好了,我的好娘子。刚还说与我无话可说,这会子又喋喋不休了。我知道了,不乱管别人的闲事,放心吧。对了,我不在的日子,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闷了可以陪陪奶奶,也可以回家。”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等到沈修和冬青拿来的一应行李,方才依依不舍地告别。
锣鼓声响起,进场时间一到,沈宥便随着一众考生,进了考场。
监考官先挨个仔仔细细地检查他们的考试牌,然后是对他们带进考场的行李进行检查。
夹带有文字的文房,不行!
穿着有夹层的衣衫,也不行!
就连沈宥带进去的八珍糕,也全部被一块块切开检查,就怕内陷中塞进作弊的小纸条。
看着那完整的棱叶菊纹被粗暴地切的四分五裂,沈宥心疼,却无奈。
最后,就是抽号子,对应号码牌找到自己的小房间,一但进入后,就不得再交头接耳或来去自由了。
正当大家有些蠢蠢欲动,想抽到一个手气好一些的号牌时。由于涌上前的人太多,挤来挤去,人群中竟有人喊道:“不好了,有考生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