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望妻石与祭轩辕
小香颂2021-03-12 22:293,168

  谢宜味找到沈宥时,他已经饥寒交迫。

  下雨天本就没人出来,这个时辰,村里的人都躲在家里吃饭了。他一个人缩在那槐树下,身披蓑衣斗笠,像极了苦苦等待的“望妻石”。

  那小模样,甚是可怜,又有些可爱?

  雨声掩盖了她的脚步声,当沈宥忽然发现自己头顶的雨怎么停了时,她已走近。

  沈宥抬头一瞧,正是油纸伞的一角。

  他再抬眸,眼中闪过一丝欢喜,又被惊慌失措抹去。

  “相公,你在这儿干嘛呢?”谢宜味忍着笑意,明知故问。

  “我……”沈宥抿嘴,欲言又止。

  若说自己是因为迷路被困在这儿的,那岂不是太丢脸了。

  这侮辱性简直堪比落榜,今后还怎么在谢宜味面前扬眉吐气。

  殊不知,谢宜味心中明镜似的。她发誓,在一起那么久,还从来没见过沈宥这幅狼狈样:

  斗笠是歪的,压着他的半张脸,雨水淋湿了他的额发,正一滴一滴淌着水。

  蓑衣是湿的,有着与他身形极不符合的尺寸。因为他身形高,膝盖以下已经全是泥污,可想而知,他走了多少冤枉路。心中又有多嫌弃。

  唉,都是为了找她而遭的罪。

  阿黄大概嗅出了熟悉的味道,走上前,在沈宥的裤腿边好奇地钻来钻去。

  谢宜味顿时于心不忍,主动服软示弱:“相公,我又让你担心了……”

  “谁担心你了!”没想到,错还没认完,沈宥已经开口,“我明明是来找阿黄的!”

  “……”

  憋了半天,沈宥总算替自己找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他故意逃避,越过谢宜味的目光,直接落在了阿黄身上。

  “阿黄啊,怎么一声不吭地乱跑呢!你知不知道,我寻你寻的有多辛苦。”

  谢宜味:“……”

  阿黄:“啊呜……”

  沈宥继续说:“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一天到晚嘴馋贪吃,哪有好吃的就往哪钻,你可长点心吧。”

  谢宜味:“……”

  阿黄:“汪。”

  这话,乍一听是在说狗,其实明明就是在怨她啊!

  阿黄大概有点饿了,叫唤了几声,只是管自己摇头摆尾,表示对这两个人的骂战丝毫没有兴趣。

  “这位公子,你可算找到家里人来寻你了啊!”

  这时,对面有户人家开了门,一个老伯正要去院子里汲水,看见沈宥,和蔼笑言。

  沈宥蹙眉,似乎并不愿意搭这腔。

  但无奈老伯耿直,还继续热情地和谢宜味攀谈:“我见这孩子在村口呆站了很久,还问他是不是迷路了,需不需要帮他通知亲朋。他却死鸭子嘴硬,愣是不依呢。”

  老伯这比喻,非常贴切到位。

  谢宜味莞尔一笑:“老伯所言极是,此乃我兄长,的确有点轴,我一定领回去好好管束。”

  一边小声解释,一边挤眉弄眼,手指在脑门上抱歉地比划着。

  待老伯顺利地将沈宥的“诡辩”拆穿后,便安心回去了。谢宜味再也忍不住了,笑得岔了气。

  但考虑到相公的颜面,还是极为有情义地替他圆了慌。

  “我说相公啊,既然阿黄也找到了,那我们一道走吧。我煮了黄花猪脚,这会子回去正好能吃上。”

  “嗯。”沈宥闷着张脸,点了点头。

  “那走吧?”谢宜味见他迟迟没动,催促道。

  他倒好,索性抿着唇顺水推舟:“阿妹呀,你也说兄长这儿不太灵光了,万一等下再摔着磕着,你可就孤苦一人了。”

  沈宥竟也学着她形容自己的样子,指了指自己的头。

  “所以……”

  “所以。”他迅速摘下斗笠,将湿漉漉的蓑衣脱下来拿在手上,然后挤进了谢宜味持着的伞中。

  “所以,为兄需要与阿妹同撑一伞,挽手并行,方才走得稳,走得远。”

  他的手有些凉,却已将她牢牢揽入怀中,一把抢过雨伞,风雨中,两人一狗踟蹰而行。

  原以为自己将他形容成傻兄长,算是报了沈宥将她比喻成狗的仇。但没想到,还是被他摆了一道!

  谢宜味侧目望着相公,分明是遮不住的笑意浓重。

  雨纷纷,伞微倾,天地之大,你的喜形于色只是为我。

  *

  次日清晨,马车已早早出发了。行驶了一会儿,忽然听见熟悉的犬吠,谢宜味探出头便看见诸葛奶奶疾步追着车。

  “冬青,快停车。”

  诸葛奶奶上前,依依不舍,前来送别:“诸位慢走,我这儿还有一篮子荸荠,你们路上可以吃。”

  “对了,我老太婆还有一个请求。”

  谢宜味忙道:“什么求不求的,老人家您尽管开口便是。”

  诸葛奶奶顿了顿,下决心似的道:“你们若是在承州见到我家阿峰,可否帮我带个口信,就说奶奶在家做了他最爱吃的馒头等他回来。”

  虽然人海茫茫,甚至他们连阿峰具体长什么样也不得而知,单凭一个名字,见面的几率简直微乎其微。

  但谢宜味还是郑重其事地向奶奶保证:“我们记下了,老人家您就放心吧。”

  马车承载着浓厚的亲情与期盼,前往了下一站——缙州。

  缙州是个大县,除了千岩竞秀、风景绮丽外,还有轩辕氏的祠宇坐落于此。

  虽然像沈宥和谢宜味这种懂医之人,都知道《灵枢》、《素问》这两部医学典籍是由多人编纂而成。但因为轩辕黄帝在老百姓的眼中已神乎其神,所以大家都普遍愿意认为最早的医学典籍就是“医之始祖”轩辕黄帝做著。

  又相传当年轩辕黄帝在缙州炼丹升天。因此,渴望养生之道,长生不老之人都会来这儿祭祀,清明前后,信徒络绎不绝。

  既然到了缙州地界,那身为御医后人的他们,自然也会前往祠宇祭祀。

  这祠宇高耸入山间,香火鼎盛。

  爬至半山往下瞧,神仙灵气亦然弥散于山水之间。溪流遍布,植被茂盛。

  四人祭拜完毕,就要下山投宿吃饭了。

  谢宜味一路都念叨着:先前那万屿湖的庖厨师傅不是说他有一朋友居住于此地,又膳烹鸡鸭家禽嘛。若有门道,我还真想去拜访下。

  身在祠宇山间,自要心怀崇敬之心。

  沈宥以身作则,瞥了娘子一眼:“宜味,亏你祖上还是御医,祭祀时怎可如此不敬。”

  “我只是说了心里话嘛。那轩辕他老人家也会饿,也要吃饭啊。心意到了就行。”谢宜味狡辩,又小声地提醒他:“再说,女人每个月那几天胃口本来就特别好。”

  她果然是口无遮拦,虽然只是与相公低语,但在他人看来,比先前议论吃饭更加不敬。

  沈宥算算日子,有些吃惊:“倒是有些提前,许是最近奔波劳累的缘故。一会儿我们走的小心些,回去我替你针灸。”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大家又不是干体力活的人,有些气喘也在所难免。

  冬青和小酥在前边开路,冬青见小酥下石阶时有些吃力,便主动伸手扶着小酥。出门在外,小酥也不避讳,拉着冬青,脚下生风,神采飞扬。

  沈宥在后头可看的清楚,心说,这两人也是,走条山道,都快走出花来了。

  真是成何体统!

  更关键,正主还在后头端着呢,他这般献殷勤,是刺激谁呢!

  沈宥有些心虚,但更心痒,轻咳一声:“咳咳,娘子,你身子不太爽快,要不要拉着我走,这样可稍缓解不适?”

  没想到,谢宜味并不领情。

  “相公不是说要心怀崇敬嘛,既如此,拉拉扯扯的多不合适。我倒不碍事,万一误了你虔诚祭拜的心,罪过可大了。”

  得,又自食其果了。

  沈宥哂笑:“对医祖要心怀崇敬,但对娘子更要心怀体贴。咱们拉着手,彼此也能有个扶持。你瞧,冬青和小酥健步如飞,走得多稳当。”

  谢宜味不自觉向前迈了几步,躲开他:“你看看这路上,不管黄发还是垂髫,都自己安分行走。冬青和小酥年纪小,不懂事,我们怎么能和他们一般见识!”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表一次忠心,却被谢宜味弃之臭水沟。

  但因为加快了脚步,先前又爬了山,供血不足的谢宜味没看仔细,忽然踩了个空,一下子踉跄了两个台阶。

  还好沈宥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娘子,小心啊!”

  他决定再也不“君子动口不动手”了,借着契机,直接大步走到谢宜味面前停下,弯下身,将谢宜味拽到了自己背上。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谢宜味还没回过神,自己竟然已落在了沈宥后背。

  她下意识双手紧紧勾住了他的脖子,现在可是骑虎难下。

  毕竟两人男才女貌,又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如此亲密之举,有人议论是正常的。

  “娘子可勾紧些,我要出发了。”虽然看不见沈宥的脸,但明显能感受到他柔和的语调以及他微微有些发烫的耳朵。

  “阿宥,既觉得不好意思,干嘛还要背我!”谢宜味在他耳边嘀咕。

  “比起面子,我更在乎你的安危。”

  晨练果然有效,纵然负重,沈宥也能步伐稳健。谢宜味明显感到他的背部线条都紧实了许多。

  “也是,又不是第一次背。”她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将脸靠在他的肩上,阿宥的脸,真是百看不厌,任何一个角度,都完美无暇。

  正陶醉间,沈宥忽然打破了她的绮梦。

  “娘子……”

  “嗯?”

  “少吃点罢,真的该减肥了。”

  “滚犊子。”果然家有悍妻,谢宜味嗔怒,“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推你下去,咱们同归于尽!”

继续阅读:10、常春煲与采合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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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御医的两副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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