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做衣裳与天降雪
小香颂2021-02-15 15:483,000

  忽忽身如梦,迢迢日似年。

  日子一日比一日寒冷了,沈宥的脚伤倒是好的差不多了,但他还是常常跑去养和堂报道。

  今天一早,沈宥又差冬青去拿他的卖惨道具——拐杖,并问:“今天的号子排了吗?”

  “拿到了。第十号。”冬青答道。

  “那还不快些出发,一会儿就该错过了。”沈宥急忙起身,整理衣衫,昨日见谢宜味套了件绛紫色曲水梅花坎肩,他也特意找出了同款花纹的衣袍,与之匹配。

  没料到,冬青并未加快速度,反而一盆冷水浇之:“公子,别忙活了,今儿谢姑娘不在医馆。”

  “哦,她有事啊。”

  沈宥喃喃思忖着,她平时除了逛饭馆、食肆、炒货铺,也没别的爱好,今天能去哪儿呢?

  冬青似是知道些什么,帮沈宥整理着书桌上的笔墨纸砚,嘴里嘟囔:“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听小酥说,她今天好像要去什么绸缎庄,一大早就打扮起来。”

  他并未察觉沈宥脸上多云转阴的表情,言语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公子啊,不是我说你,你这天天拄着拐去医馆晨醒昏定的,也没什么起色。美人计,苦肉计全用上了,谢姑娘愣是正眼都不瞧你一眼。难不成她已经移情别恋……”冬青替他合上书桌上那本快要翻烂的《三十六计》,摇摇头。

  “公子,要不……”冬青抬起头,忽然发现公子早就没了人影,丢下那副拐杖,一东一西摔在地上。

  “唉……”他叹了口气,又追了出去。

  今日比昨儿更冷些,天色却出奇得亮堂,似是要下雪的样子。

  沈宥拢了拢披着的衣氅,打了一个寒噤。

  他心急火燎地出来,这才意识到连马车都没叫,眼看这程记绸缎庄离思凡楼有几里的路,若是走过去,恐怕会被西北风吹成那院中晾着的鸡鸭鱼干吧。

  可眼下也顾不得这些了,沈宥义无反顾地跑在寒风中,每跑一步,耳边就充斥他听来的那些流言八卦。

  昨日娟姑和谢宜味进屋后,医馆里那些人就议论起来,原来那程记的少东家不是什么良配,长得人头猪脑不说,好赌成性,人家就是听说谢宜味已成过一次亲,才想来钻空子占便宜。

  若谢宜味耳根子一软,被那巧舌如簧的娟姑忽悠了,那他该去哪儿找回媳妇?

  沈宥越想越后怕,也越想越后悔,若不是他傲娇作死,如今两人该好好地在沈家的小院中煮茶赏梅候雪了吧。

  于是,他不禁加快了脚程。

  前边不远处,忽然停下了一辆马车,隐隐可望见车上小灯笼上挂着一个“谢”字。

  只见小酥先是从马车上下来,接着是谢宜味和小俞氏,还有那娟姑!

  她们果然是精心打扮过的,神采奕奕,谢宜味穿着一件银红色的对襟小袄裙,更衬得她身材婀娜,顾盼神飞。

  她们言笑晏晏,转眼便进了前边的店铺。

  沈宥心头一惊,难不成这是程记绸缎庄的分店,但事到如今也不考虑这些了。

  “小师姐!小师姐!”他不顾周围来往的行人,当街吆喝起来,“小师姐,好巧啊!”

  谢宜味一众人听见他的声音,纷纷停下脚步,翩然望去,难以想象,这晨光微熹中走来的身影竟然是……沈宥?

  沈宥风驰电掣般跑到她们面前,不顾娟姑异样的目光,若云霓之望,道:

  “小师姐,你不是早早答应了我,今日要与我一同吃饭论医嘛,眼下我席面都订好了,你怎地就出尔反尔,跑这绸缎庄里来相亲了呢?”

  语出,一旁的小酥与小俞氏都忍俊不禁地笑起来。

  谢宜味一头雾水,但更多还是恼羞成怒。

  “沈宥,你脑子被门夹了吗?我何时与你有过这样的浑约?”

  “对啊,小师姐真是料事如神,我一听说你要相亲,出来的急,被门板夹到了头,此时还隐隐作痛。嘶——”

  久病成精,沈宥装起病娇来,真是连彩排都不用。

  想不到,往日最要面子的人一旦不要脸起来,是这般丧心病狂。

  谢宜味无言以对,只好对小俞氏和娟姑道:“娘亲,你们先进去挑布料吧,我打发了他,再进来一起量体裁衣。”

  “宜味,你们慢慢聊,我们在里头等你。”

  小俞氏意味深长地点点头,而后又很客气地对着沈宥慈爱一笑。

  待到门口走的只剩下他们二人时,沈宥方才意识到自己的鲁莽。

  原来,她们不是来相亲,而是来挑衣料找娟姑做衣裳的。

  “咳咳,我说呢,这绸缎庄怎么改名了。”纵然他极力地表现出风淡云轻之态,也难掩其浑身散发的尴尬。

  “云花绸缎店,嗯,这名儿不错,云想衣裳花想容。对吧,小师姐。”

  谢宜味没心情和他咬文嚼字,单刀直入问道:“你脚好了?”

  糟糕,一着急把这事给忘了。

  沈宥剁了跺脚,故作惊讶道:“对啊,我脚怎么好了呢!这大抵就是医书上说的疼痛转移吧。”

  “沈宥!”谢宜味呵斥道。

  “怎么了,小师姐。”

  “你……敢再无耻点吗?”

  她望着眼前这张清隽的脸,咬牙切齿地问道。

  若说恨,其实也没那么严重,谢宜味也早明白,他们的婚姻本就是一纸契约,只是两人意外动了感情。

  若说气,其实也不能全怪他,科考落榜,十年禁考,对于他这般心高气傲的人来说本就是致命打击。换位思考,若换了她,也可能会一蹶不振。

  那她到底在别扭什么呢?

  怨造化弄人,命运玩笑,爱上了这个让她一点办法也没有的呆子。

  “不敢不敢,我错了……”没想到,沈宥竟又放下身段,软言软语地求饶。

  他的脚伤尚未痊愈,这会儿疾跑了一大段路,停下来时,才发现有些站不稳。

  旁人还以为他又要当街下跪,只有谢宜味明白,他是疼痛难耐。

  “我错了,我错了,我真错了……我不该道听途说,以为你听信媒婆的一面之词,跑来相亲。还好,你是来做新衣裳的。”沈宥明明痛得直冒冷汗,却还是露出劫后余生般释然的微笑。

  “宜味,为表歉意,一会儿你们去挑衣料,所有的费用我来报销。好不好?”

  “不必。”谢宜味冷言,“无功不受禄。”

  “那就当我初入师门给小师姐的见面礼好了。”沈宥倒是百折不挠,歪理一套又一套的。

  “随你。”谢宜味想了想,她只是和他过不去,又不是和钱。

  “小师姐果然爽快。那方才我说的一同吃饭,不如你也一并答应可好?”沈宥见机行事。

  “你勿要得寸进尺!”

  她不知道他还有哪些令她招架不得的幺蛾子,只是觉得两人已经和离,不应该还有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瓜葛。

  索性,趁今天气氛尚可,抽刀断水地把话说说清楚。

  谢宜味唤了一声:“沈宥。”

  “我在。”

  “当初离家之时,我已经把话说明白了。但今天,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再重申一下。”

  “嗯。”

  “如今,你我除了师姐弟,再无其他关系。况且,我爹爹徒弟很多,劝你也不用想那些同门结亲的歪念,要轮也轮不到你。”说话时,谢宜味忽而望见他那汪湛湛的眼眸,有且只倒映着自己的轮廓。

  该死的,难怪说重色思倾国,红颜多祸水,这厮是在挑战她的定力啊!

  谢宜味狠狠心,加重语气:“你也别费心费力了,若要再续前缘,除非老天下大雪,益安封城。”

  说完,她倒是释怀了,这益安城地处江南,气候温润,已经好几年冬天都没下雪了,更何况是大雪封城。

  可还没等到沈宥回答。

  忽而,一片碎琼乱玉落在了沈宥的那鸦青色的大氅上,晶莹透亮,紧接着又是第二片,第三片……

  下雪了。

  今冬益安城的第一场雪纷然而至。

  沈宥笑道:“从前我也以为,我们都只是天地万物间的一粒小尘埃,逃不出命运的摆布。可等到彻底失去你以后,我才发现自己错的太离谱。”

  他伸手接住一片雪花,静候它在掌心慢慢融化。

  “宜味,你可知纵然是一片雪花,也能撼动雪崩。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人只要为着自己的目标而努力,终有一天会得到回报。”

  不论是功名也好,富贵也罢。

  如今,他只求行好事,不再问前程。

  但对于谢宜味,他志在必得。

  雪越下越大,天越来越冷。沈宥脱下外头的大氅,披在谢宜味的肩上,一圈银狐领裹住她那张小小的脸,精致不可方物。

  “明朝起来,不知会不会看见一番银装素裹?”沈宥转而催促道,“天气冷,你要注意保暖,正好多做些厚实的锦袄。”

  说完,他倒是跟随着那些行色匆匆的归人,消失在苍茫的风雪中。

  那背影,再熟悉不过。

  他走的有些颤颤巍巍,却那样笃定。

  谢宜味仰了仰头,让那潸然而下的眼泪再度流回眼眶中。

继续阅读:22、笑靥儿与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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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御医的两副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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