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完了完了啊!”
一大清早,谢宜味便从梦中惊醒。身体倒是恢复的差不多了,可是书却一点没看。
想到自己在老爹面前还信誓旦旦地保证不会输给沈宥,谢宜味就头痛。门外小酥已经里催过几次,说今天谢知越叫车夫早早等着了。
上车时,谢知越和小俞氏替她放好书包和随行物品,并嘱咐道:
“好好答题,好好听课,在书院里要与同侪们相亲相爱。”
“爹爹、娘亲放心吧。那女儿先走了。”谢宜味说话时,心里是没底的。
新马车果然是马力十足,谢宜味今日不仅没有迟到,反而比很多同侪都早到。正当她兴冲冲地走进教室时,却发现沈宥已经坐在位子看书了。
这个书呆子要不要那么用功,不要命了?
戚博士已经找人帮他们俩安排了两张新书桌,就在最后一排,挨得很近。稍稍侧身,连旁边人书里的字都看的清清楚楚。
谢宜味也落了座,拿出课本准备起来:
“想不到你还挺上心,是不是想偷偷给戚博士留下个好印象?”
沈宥沉浸在书籍中,压根就没看旁边坐的人是谁,自然也没把她的话放进心里。
好家伙,又在那装清高呢!
谢宜味勾了勾嘴角,忽然大喊一声:“蟑螂啊!”
下一刻,身旁那个书海行舟的书生蓦地就从垫子上跳起来,又因为没踩稳,惊慌失措地跌到了地上。
“蟑螂!在哪儿呢?”沈宥吓得脸色惨白,也不知从什么时候拿出了一条素白帕子掩住口鼻,几乎都不敢睁眼。
“哈哈哈哈哈哈。”
谢宜味原本只是想试试他到底有没有注意到自己,谁知道这个人胆子比姑娘还小,反应那么强烈。
“哎哟,原来你听的见啊,我还以为你失聪了呢!那我和你说话你为什么不理我?”谢宜味笑得趴在地上起不来,好久才缓过气来。
“你、你太过分了!子不语,怪力乱神,咳,咳……”沈宥因为惊吓过度,此刻还没从恐怖中走出来。
他有洁癖,最怕这种蟑螂、老鼠等脏东西,看一眼都觉得难受。
这个谢宜味,简直粗鄙至极,戚博士还偏偏把她与自己放在同一排。
“你没事吧?区区一个小玩笑,不至于吓到腿软吧?”谢宜味哪知道他那么不堪一击,正想去拉他一把,没想到沈宥已经强撑着站起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端坐看书。
“没……事……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能怕蟑螂,我只是怕他们弄脏我的鞋罢了。”沈宥有些结巴,但极力维持内心的情绪。
“那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谢宜味又重复了一遍问题,“沈宥,你是不是特别享受别人夸你的感觉?”
“那你呢?”沈宥看了她一眼,“是不是很享受被众星捧月的感觉?”
难怪他昨日表情怪怪的,原来是把她当成了那种爱慕虚荣的女子。
“才没有,我懒得和你说了。”谢宜味觉得这人甚是无趣,每一次都能活生生把天给聊死。
不过,看他那胸有成竹的样,谢宜味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如果自己不想点办法,今天的考试是必然要沦为沈宥的垫脚石了。
她环顾四周,见其他人还没到教室。便从书本中撕下几页,悄悄地塞到桌子下,再低头瞟一眼,稍微调整了下位置。
反正坐在最后一排,一会儿书写的时候就偷偷瞄一眼,神不知鬼不觉。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戚博士发卷子了。
不一会儿,同侪们都陆陆续续地到了教室,做好了考试的准备,而戚博士也向大家布置了题目:
第一题就是运用《大学》中的语言阐述培养良好品德的重要性。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谢宜味一边快速把仅记的那几句写出来,一边低头找小抄。
幸好有备而来,这一段她刚刚撕下来了。
谢宜味正抄得投入,冷不防身侧探过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她的小抄抽了过去。
“沈宥?你干嘛!”
谢宜味循着小抄轨迹偏过头,发现沈宥的手中正抓着她的小抄,目光淡然地盯着自己。
“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谢同侪,考试作弊是不诚信的行为,我们身为白鹭书院的学生,不能犯这样欺瞒老师的错误,而我身为你的邻桌,也能看你一错再错。”
沈宥运用《大学》中的词句,说的头头是道,义正言辞。
“你在那叽叽咕咕地说什么呢,快点把小抄还给我!”
谢宜味觉得他一定是怕她“抄”得太好,超越自己,才不遗余力地使绊子。
“我不还,你这样做对其他同侪不公平!”沈宥紧紧攥着小抄,把它藏进衣袖。
“好啊,那你不还我就抄你的!”谢宜味觉得和他论理就是鸡同鸭讲,索性探过脑袋,直接看起了他的卷子。
沈宥的字如其人,写得清拔端正,一眼望去比小抄上的印刷体还整齐。
但沈宥怎么可能纵容谢宜味这样的舞弊行为,他又把身子往旁边挪了挪,像护鸡崽子一样,护着自己的卷子。
两人推推搡搡,情急之下,沈宥不禁有些气喘,咳嗽了几声。
这声音说大不大,却引来了坐在教室前方正在看书的戚博士。
“你们俩做什么呢!”戚博士起身走到教室后排,目光肃然地望着两个新生。
“没、没什么。”谢宜味连忙低头,若无其事地写起字来。这种场面,她经历太多次了,在家中,谢知越三天两头会来抽背她的药理歌诀,但她总有很多小办法能顺利蒙混过关。
但戚博士可不像她爹那么好糊弄,他扫了眼书桌就已洞悉一切:
“沈宥,你但说无妨,她是不是在影响你答题?”
“她……她……”沈宥不会撒谎,只能默认。
“答不出题无妨,但若使用旁门左道的方法来获得好成绩,就违背了我们考试的初衷。谢宜味,你破坏考场秩序,影响他人答题,我念你是新生初犯,下课后留下来重做一张吧。”
戚博士平日教学严谨,最讨厌舞弊之辈,这谢宜味算是撞到了他的枪口上。
一听要单独再做一次,谢宜味慌了神,本来只是想好好表现,这下偷鸡不成蚀把米,再看一眼旁边的沈宥,一幅事不关己的小人得志嘴脸。
谢宜味壮了胆喊道:
“戚博士,你等下。”
要死一起死,沈宥,让我们共沉沦吧!
“还有何事?”戚博士本来是准备回位子上看书了,颇不耐烦地停下脚步。
“沈宥……沈宥他也破坏了纪律,我……我看见他夹带小抄来着……”谢宜味心一横,拖了沈宥下水。
“谢宜味,你血口喷人。”
沈宥哪里受过这样的冤枉,气急败坏地扬起手,指着谢宜味喊道。谁知,他一动,衣袖中的那份谢宜味的小抄便掉了出来。
在场的学生也都无心答题,纷纷感慨,这两个新生也够胆,居然敢在戚博士的眼皮子底下作奸犯科。
“看吧,人证物证皆在,沈宥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谢宜味若无其事地说。
“我没抄,这不是我的。”沈宥负隅顽抗。
“难道是小抄自己长脚跑到你衣袖里的不成?你敢对天发誓你没拿过,你没在考试时说话吗?”谢宜味反问。
“这是两回事。”沈宥万万没想到,谢宜味这人可以无赖成这样。
“行了,你们俩都给我住口!”
戚博士气得连胡子都凌乱了,虽然对于沈宥的为人和学识他也略有耳闻,但此时众目睽睽,若只惩罚一人,必定难以服众,日后恐怕其他学生也会跟着效仿。
“考试无论大小,都应当重视,你们俩目无纪律,交头接耳,甚至失信抄袭,今天下课后,谢宜味和沈宥留在这里抄写《大学》十遍,不抄完不许离开。”
说完,戚博士又厉声补充:“其他人继续答题。”
博士发怒,后果严重。所有人都别过脑袋,连热闹也不看了,屏息凝神地答题。
*
终于挨到了交卷,戚博士一宣布下课,言家兄妹便跑到谢宜味边上。
言牧之对这个“干妹妹”甚是上心,此刻更是巴不得逞英雄:“宜味妹妹,要不我留下来帮你抄书吧。”
“哥,你就别添乱了。要是被戚博士知道,到时候只会罚得更重。”言蕙之行事小心,言语间都带着怯懦。
“可是,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她和那个姓沈的小白脸留在这儿?”不知何故,言牧之对沈宥有着莫名的敌意。
左右他都看不上沈宥,偏偏他还能坐在谢宜味旁边,离那么近。
“那你能帮什么呢?你别忘了,你每次闯祸,还是我帮你在家中美言的呢!”
言蕙之拉了拉兄长的衣角,小声提醒,“父亲这几天心情不好,听说正在查你在外逍遥作乐的账本呢!”
一听到这个,言牧之秒怂,不敢再说什么。
说话的功夫,谢宜味已经研好墨,摆好纸笔,她倒是既来之则安之,摆摆手道:“你们先回去吧,不用替我操心,这是我和沈同侪之间的——”
“私——人——恩——怨。”
最后一个词,她特意拖得很长。一边埋头抄书的沈宥自然听得清清楚楚。但他只管自己奋笔疾书,根本不屑于搭理他们。
言蕙之陪了她一会儿,听见家中已有人来接,便只能告别谢宜味,和言牧之一起回去。
“好嘞,回头看见我家马车,叫车夫等我会儿。”
谢宜味冲她挥手,一想到博士说不抄完不能吃饭,就吓得不敢停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