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枣生子与玫瑰饼
小香颂2020-12-16 22:163,090

  这一天,东街比任何时候都热闹。

  吉时一到,沈家的迎亲队伍便吹吹打打、欢天喜地地出发了,因为两家离的实在太近,他们还特意绕了一圈子。一路上,撒糖发红包,见者有份,故而围观的街坊四邻一直堵到了隔壁巷的清波门外。

  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

  大家更要来看看,这两家人的结亲会擦出什么火花。

  天还没亮时,谢宜味就被家中的孙妈妈和小酥从床上“请”了起来,紧接着,在睡眼惺忪中又有各种三姑六婆帮她洗漱,绞面化妆,更衣……

  忙活了几个时辰,连一口早饭都没吃上。

  偏偏这时候,还要聆听爹爹和娘亲耳提命面的教诲。好不容易,谢知越总算唠唠叨叨地嘱咐完毕。谢宜味正拿过一块山楂锅盔糕要咬时,忽听得门外喊道:

  吉时已到,新娘子出门咯——

  “等一下啊,好歹让我把糕吃了吧。”谢宜味委屈巴巴地恳求道。

  “不行,这妆可不能花。”随行的孙妈妈严肃地说,“姑娘你就暂且忍忍。”

  说完,一把夺下了谢宜味手中那块小小的山楂糕,一众人替她盖上红盖头,又将她拥出了门。

  接下来一系列的繁文缛节,谢宜味发誓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回忆第二遍。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字——饿。

  颠簸了一会儿,总算是下了轿子,在一阵鞭炮锣鼓声中,谢宜味被小酥搀扶着进了沈家。她盖着红盖头,只能看见一双双匆忙行走的鞋子从眼前一闪而过。

  这时,眼前出现了一双黑缎长靴,鎏金回云如意纹,鞋面一尘不染。不用猜,就知道是沈宥站在她的对面。

  话说,两人已经好久没有见面了,谢宜味有些激动,轻轻唤了声:“沈宥。”

  看对方没什么回应。她又稍稍大声叫道:“沈宥,听见了吗?”

  本还想问问他,有否随身带着吃食。却又被孙妈妈拉了拉衣服,规劝道:“姑娘,马上就要拜天地了,你莫要再说话了。”

  “哦。不说就不说。”谢宜味嘟囔着。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提线木偶,一举一动都任凭他人摆布操纵。此刻,还要和沈宥两人各执着红绸绳的一端,傻傻地行礼。

  她倒还好,还有红盖头遮掩,喜怒哀乐全然看不见。

  只是那个面皮薄的跟纸糊似的沈宥不知道会被捣鼓成哪般光景?

  显然,她是多虑了。

  沈宥既没有激动万分,也没有红光满目,只是气定神闲地按部就班,加之前几天谢知越已经开始为他调理身体。此刻的他神采奕奕,俨然就是个春风得意的新郎官。

  只听主持婚礼的司仪喊道:“夫妻对拜。”

  沈宥便低下头,对着谢宜味躬身行礼。看着她因为动作幅度太大,险些吹落的红盖头,沈宥还替她捏了把汗。

  只是,弯腰的一瞬间,耳边响起一个特别的声音。

  “咕……咕……”

  沈宥起初没有在意,直到第二次,这个咕咕声再次响起。他才意识到,这是谢宜味的肚子在抗议!

  顿时,沈宥便什么都明白了。

  一想到她那副“饿死事大”的抓狂样,沈宥实在忍俊不禁,灿如桃李的笑容荡漾在唇边,久久未散。

  “瞧瞧阿宥,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身体好了,脸色也红润了。”沈家的亲朋好友捕捉到了新郎官的表情,忙讨巧地连声道喜。

  “是啊,我从小看着阿宥长大,也没看他笑过几回。看来这新娘子是个福星!”

  一片其乐融融的热闹景象中,沈宥和谢宜味算是顺利礼成,正式结为夫妻。可以入洞房了。

  *

  谢宜味已经饥肠辘辘,肚子里的蛔虫不知闹过几次五脏庙。偏偏这个时候,顽固的孙妈妈还守在房中,就连小酥也是惟命是从,容不得她闹出半点岔子。

  也不知这喜宴要进行到什么时候?沈宥方才有没有读懂她的潜台词?

  喂,好歹给口水喝啊!

  最要命的事,孙妈妈和小酥还偷偷躲在角落里偷吃今日思凡楼特制的喜饼!

  真是,太过分了!

  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屋外似有其他妈妈和沈宥交谈的声音。

  “劳烦开开门。”是沈宥在说话。

  “哎哟,我说新郎官啊,你来这儿干嘛,赶紧去前厅招呼客人去罢。”

  “这……”沈宥斯文有礼道,“我有顶要紧的事与新娘子讲。”

  “哎哟喂,有什么要紧的事你们大可留着晚上慢慢聊。”这位妈妈笑得别有用心,“嘿哟哟,知道你们小两口感情好,但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吧……”

  “这……”沈宥到底是读书人,哪经得起老妇的这般调笑,顿时无言以对。“那我、我、我等下再来吧。”

  说完,他便在一群八卦声中仓皇而逃。剩下谢宜味在房中无声哀嚎:

  沈宥啊沈宥,你好歹想个高明点的法子再进来啊,再不来,我就快要饿死了!

  又不知过了多少时辰,沈家的喧天锣鼓声渐渐隐去,一轮圆月悄然高悬。

  沈宥总算是送走了最后一波前来道贺的客人,匆匆忙忙辞别了父母,来到了新房中。

  昔日病起恹恹的厢房此刻焕然一新,门灯高烧,红光映映。

  沈宥因着身体缘故,并未喝酒,心中却不由积蓄着一丝微醺的暖暖的醉意。以致于他得深深呼吸,重新提醒自己,不要忘了,这场婚姻只是权宜之计,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考取功名,切不可动情,动情便是丧志。

  沈宥推门而入,却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卧榻中传来……

  “哼,真是太不公平了。这算什么大喜日子啊,凭什么别人个个酒足饭饱,就我一个人饿肚子!”谢宜味正背对着他,坐在床上,头顶上的红盖头也早就被她自己给揭开丢在地上。

  果然,丫鬟老妈子一走,她就原形毕露。

  沈宥摸了摸衣袖中的那两块玫瑰酥饼,这可是他花了好大的心思,躲过众目睽睽,才偷,不,才拿到的。

  “谢宜味,你饿坏了吧。我这儿……”

  沈宥忙不跌走上前,正想挨着床沿坐下,献一回宝。忽然,视线带到床上,瞬间惊呆。

  只见谢宜味盘腿而坐,津津有味地剥着花生米,动作那叫一个利索。

  而那张铺满大红百子绣花喜被的雕花木床上,此刻尽是乱七八糟的桂圆壳、红枣核……

  沈宥硬生生将剩下的半句慰问咽了回去,看来,她真的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自己饿肚子。

  谢宜味听见沈宥的声音,也不意外,徐徐抬起头,嘴角边还沾着半片粉色的花生衣。

  “沈宥,你怎么才来啊!还好被我找到了这么些个吃食,你藏得可够隐蔽的。”谢宜味将一粒花生米丢到半空,又张嘴接着,一点也没有半分新娘子的骄矜。

  “对了,下次别买这家的花生了,烤的一点也不香。”

  把床弄得那么脏,她倒还挑理了。

  沈宥又好气又好笑,实在是忍不住打断道:“谢宜味,你可知道这花生是做何用处?”

  “废话,用来吃啊。”她倒是答得毫不含糊。

  “那红枣呢?”

  “吃啊。”

  果然是无知得可爱。

  “那,这些桂圆和莲子呢?”

  “唉,你是傻子吗?”谢宜味不假思索地随意抓起一把,道,“枣子,花生,桂圆,莲子。这些当然都是用来……”

  用来……用来……

  她忽然从沈宥的复杂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不妙,心中默念了一遍:枣生桂子,早生贵子!

  “好你个沈宥,弱不禁风的书呆子,你还敢调戏我?别以为我爹爹给你治了两回病,你就可以嘚瑟了。”谢宜味从床上一跃而起,往沈宥身上猛扔了一堆花生壳,愤愤然道。

  由于没吃主食,谢宜味稍一发力,肚子又咕咕咕地一通叫嚣。

  软绵绵的花生壳砸在身上,自然是不痛不痒。沈宥闪躲之际,转身掏出了那两块包着油纸的酥饼。

  “玫瑰饼!”谢宜味满心满眼都是馋意,就差没挂下口水,此刻的沈宥,仿佛是一尊救苦救难的菩萨像,异常巍峨。

  虽已经凉了,但谢宜味还是狼吞虎咽地吃干抹净。

  “念在你还算讲义气,我就姑且不追究你的失言了。”说完,她拿油滋滋的手指在沈宥的礼服上拍了拍,大发慈悲地对着沈宥说。

  光顾着聊吃的,把正经事都给忘了。

  两人方才从嬉笑怒骂中回过神来,沈宥望了望对面圆桌上的成双成对的合卺酒壶,以及即将燃尽的红烛,忽然意识到,天色已晚。

  但,怎么睡,这是个问题。

  “谢宜味,你吃也吃了,那我们是不是该早些就寝了……”

  没想到,沈宥话还没说完,谢宜味的爪子又重重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叫你不要调戏我,你还来劲了?”

  “……”

  沈宥极为不舒适地瞥了眼她的手指,微微抽动嘴角,保持缄默,心中腹诽:

  就跟谁那么想和你睡似的,整张床被你吃的那么脏,我半点都不想沾。

  “喂,你又在那编排啥呢!”谢宜味像是能看穿他的小心思,一语中的。

  “没,没什么。”沈宥叹了口气,从床上抱起被褥,道,“时候不早了,我招呼了一天的客人,有些累,先睡了。”

  说完,他便将枕头往地上一放,和衣躺下。

继续阅读:1、新早点与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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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御医的两副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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