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清水镇外的官道上,一队镖车正缓缓前行。
苏锦拄着木棍,远远跟在镖队后方。她的粗布鞋已经磨破,脚底满是血泡。墨云的状态更糟——背上的伤口虽不再流血,但连日奔波让它瘦得肋骨根根可见。
"再坚持会儿..."她揉了揉黑狗耷拉的耳朵,"听说清水镇有位薛神医..."
话音未落,前方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五个衙役打扮的人拦住镖队,为首的举着张画像厉声喝问:"可曾见过这个女子?"
苏锦心头一跳,闪身躲进路旁灌木丛。透过枝叶缝隙,她清晰看到画像上正是自己的脸!
"官爷,我们走镖的哪会见着姑娘家..."镖头赔着笑递上块碎银。
那衙役掂了掂银子,突然冷笑:"永昌侯府悬赏五百两抓人,就这点打发要饭的?"他一挥手,"给我搜!"
镖车被翻得乱七八糟。苏锦屏住呼吸,眼看着一个衙役朝灌木丛走来...
"汪!"
墨云突然从反方向窜出,叼起衙役的佩刀就跑。
"死畜生!"几个衙役骂骂咧咧追去。苏锦趁机猫腰奔向镖队最后那辆装草料的车,一头扎进干草堆里。
"开拔!"镖头的吆喝声中,车队重新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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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草料车颠簸了整整一日。
当车队终于停下歇息时,苏锦浑身都被稻草扎得生疼。她正想悄悄爬出来,却听见镖头压低声音道:"姑娘还是出来吧,再捂该闷坏了。"
苏锦浑身僵住。
"早看见你钻进去了。"镖头敲了敲车辕,"清水镇到了,前面就是薛神医的草庐。"
原来这镖队竟是往清水镇送货的!苏锦狼狈地爬出来,发现车队停在一处僻静的山坳,镖师们好奇地打量着她,却无一人上前。
"多谢大哥..."
"别谢我。"镖头摆摆手,"要不是看你带着裴家的狗,我才不蹚这浑水。"
苏锦愕然看向趴在车边的墨云。黑狗脖子上不知何时多了块铜牌——正是当初那个褪色的"墨云"牌,此刻被擦得锃亮,背面赫然刻着"裴"字!
"十五年前我走镖遇劫,是裴老将军救的命。"镖头递来水囊,"姑娘要去北境的话,明日有商队往那边送药材。"
苏锦鼻子一酸。这一路逃亡,她第一次感受到踏实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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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薛神医的草庐比想象中简陋。
白发老者听完苏锦的来意,从药柜深处取出个瓷瓶:"黑星散原是天竺僧人用来镇痛的,但过量会侵蚀神智。"他倒出些黑色粉末,"解药需雪山灵芝为引,可惜..."
"用这个呢?"苏锦取出皮囊,倒出仅剩的灵泉。
老者起初不以为意,可当灵泉接触黑粉的瞬间,竟发出"嗤"的轻响,冒出一缕青烟!
"这、这是..."薛神医手一抖,药勺掉在地上,"玉髓灵液?传说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神泉?"
苏锦点点头,将徐掌柜的遭遇说了。老者听罢长叹,从床下拖出个落满灰尘的药箱:"老朽与徐掌柜是旧识。三十年前我们同在北境军中,亲眼见过黑星散害人..."
他掀开箱盖,里面整齐码放着几十个瓷瓶:"这些年我一直在研制解药,可惜始终差一味药引。"说着指向灵泉,"现在齐了。"
窗外忽然雷声大作。薛神医刚点燃药炉,草庐的门就被狂风吹开。墨云龇着牙冲门口低吼,黑暗中,数十双绿莹莹的眼睛正缓缓逼近...
"狼群?"苏锦抄起药杵。
老者却面色惨白:"不,是比狼更可怕的东西——永昌侯府豢养的'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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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门外那些"人"。
他们穿着破烂的军服,眼睛泛着诡异的绿光,嘴角淌着涎水,手指弯曲如爪。最可怕的是,这些人对疼痛毫无反应——墨云咬住一人的腿,那人却像不知痛般继续前行!
"黑星散毒入骨髓就会变成这样..."薛神医颤抖着将药箱塞给苏锦,"从后窗走!老朽拖住他们!"
"一起走!"
"不行!"老者猛地推开她,"解药方子在我脑子里,被他们抓住必会吐露!"说着竟抓起燃烧的药炉砸向门口。
火势瞬间蔓延。苏锦含泪背起药箱,跟着墨云钻出后窗。跑出百米远后回头望去,整座草庐已陷入火海。那些"药人"在火中手舞足蹈,竟发出非人的嚎叫...
暴雨倾盆而下。苏锦跪在泥泞中,任凭雨水混合着泪水冲刷脸庞。墨云突然扯了扯她的衣角——镖队的马车不知何时停在了不远处。
"姑娘上车吧。"镖头掀开车帘,"刚收到飞鸽传书,北境大营已经..."他喉头滚动,"已经开始杀人了。"
马车在雨夜中疾驰。苏锦打开药箱,借着闪电光亮查看那些瓷瓶。最底层压着张发黄的军报,上面赫然记载着:
「永昌侯以金丝稻为饵,欲控北境三十万大军。裴老将军察觉后,于腊月二十三暴毙...」
日期正是半月之后!
"再快些..."苏锦攥紧皮囊,"一定要赶上!"
车轮碾过泥泞,奔向北方漆黑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