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霞还专门指着精神病院点拨过陈风,千万别被卷进工业园的麻烦,免得触怒赵博,成为指鹿为马的替死鬼。
说兜兜转转,说阴差阳错,说天意使然,还是被牵扯进去,甚至是无法调和的冲突,也无法各让一步的局面。
难啊!
才赴任第一天,路都还没认熟。
眼下,各有各的理。说葛志强联合黄世福欲行强暴之事,对方也能反告三名协警致人伤残,更把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赵博彻彻底底给得罪了。
陈风倒不怕,反正是随时将死之人,考选调生进入公门,多半是为父母争口气,另一半则更像临死前要做的一百件事,好让短短人生少些遗憾。
过把瘾够了!
可是,他却不能连累周霞和王东风仕途受阻,不能连累三名帮忙的协警惹上牢狱之灾,就像不能对沈云遇险坐视不理,爹娘教的性格就不允许!
还有一个不能连累的,是他的顶头上司,镇长刘伟。
来到昏暗寂静的楼梯间,这通电话正是打给刘伟的。
一来,及时汇报,免得刘伟后知后觉而束手束脚;二来,也希望刘伟能给些意见,若能提供帮助,当然更好。
“刘哥,在忙吗?”
“在酒店呢,丧宴刚结束,晚上还有一顿。对了,你报到也有半天了,还适应吗?”
听到这里,陈风想说的话竟蓦地哽咽。心想刘伟或许只是对家人脾气差,对同事下属还挺亲和,比如对周霞。
自己差点就睡了人家老婆,甚至还想着继续瓜葛。这时候,又打电话向人家求助,一点都不仗义啊!
要是真像周霞说的那么好,我就再也不勾搭嫂子!陈风在心头暗暗发誓,硬着头皮将情况如实汇报…
电话那头,刘伟沉默了好一阵,才语气变得生冷地问了句,“所以,你打这个电话的意思是什么?”
陈风心头咯噔,不妙啊!
忙说,“我认为应该向你报备,还有就是,三名协警要是惹上官非实在冤,想请教有没有好办法。”
“办法?能有什么办法?协警没有执法权,无论哪种情况,致人伤残就该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难道,你还能凌驾于法律之上?”
刘伟的语气由生冷变得愠怒,又说,“你是选调生,五年内都不能辞退,怕什么?县委把你退回去,省委还会再安排其他地方。”
“刘哥…”
不等陈风说完,刘伟就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我在青关镇挂职还剩一年,你在那儿也只是去锻炼的过客。你我仅仅擦肩而过,擦肩的时间长了些,总还是要散的。你想做什么,爱做什么,我都不想管也没必要管,所以,你不用紧张我的立场。还有,陈助理以后与我的称呼正式点比较好。”
推三阻四,划清界限。关乎切身利益,刘伟终究还是露出了真面目。
一记冷脸闭门羹,既撞了鼻子又夹了脑袋。
这让陈风的心拔凉拔凉,要保住三名协警,难道只能去求那个人吗?
“受教了,刘镇长!”
陈风也回以生冷,挂断电话,却不好即刻回到病房前与周霞、王东风商量。计划赶不上变化快,他现在思绪很乱,索性一屁股坐在一尘不染的阶梯上闷头抽烟。要不要与那个人接触,又有没有把握,见识过刘伟的前车之鉴,他需要三思才能后行。
烟蒂烫到手指时,陈风终究只能一声长叹。
拿出手机,找那个人前,得先和老爸商量。
不等他拨出去,一通陌生电话打了进来,顺手接听,却是道意外的声音,“是我,何熙汶。”
“何老师?”
陈风大为惊讶,“你怎么会有我的号码?”
网聊这一年并没交换过手机号,连续两天见面也都是来去匆匆,更不可能触霉头问刘伟要了。
何熙汶冷冷说,“你现在该关心的不是这个吧?你到底惹了什么事?”
话冷心热,和刘伟之前的虚伪完全就是两个极端。真的很难想象,居然会走到一起结为夫妻。
原来。
方才,刘伟接到陈风的电话时,何熙汶也在一旁送客。见刘伟忽然沉着脸往僻静的休息室走去,也不知怎么就心儿紧张,跟了上去。
刘伟把自己反锁在休息室,何熙汶只好耳贴门却听不清楚。直到刘伟挂断电话大发雷霆又打给县委书记,她才猜测到陈风有麻烦了。
恨死了这个爱玩花样的弟弟。思前想后,何熙汶向小叔和小姑借口取东西,快步去到停车场,坐进车里再看四下已没什么人,才翻出早就存了一年却从未打过的号码…
听完陈风的讲述,何熙汶只说了句,“你别着急,我马上又打给你。”
挂断电话,手机顶着下巴沉思片刻,再组织一番措辞,深深呼吸,在通讯录学生家长分类中找出个姓名,拨通过去,“赵姐,我是何老师,欢欢今天报名还顺利吗?”
“谢谢何老师!顺利顺利,劳你费心了。”
“赵姐,有这么个事,请你别怪我唐突。是我亲表弟,刚到永昌县参公,年轻冲动做得不对,给赵县长添麻烦了。还请赵姐帮个忙,孩子挺急的,就想登门认个错。”
…
陈风确实也没闲心去琢磨何熙汶怎么知道他的手机号,离开楼梯间,回到病房前。
周霞正和一个领着六七岁男孩的美妇坐在走廊长椅上说话,王东风却不见了踪影。
经介绍,美妇叫潘莲,是陈风的准房东,“潘姐上午带浩辰去城关小学报名,刚才打我电话,就过来了。”
“潘姐,你好,往后还要多多麻烦你。”
“客气!我那儿干净整洁,就放心住。”
潘莲人如其名,幽莲绽放,洁中泛粉、媚而不妖,不但是陈风好那口的熟妇,还是熟妇中难得的婀娜极品。
可眼下,莫说火热,陈风连欣赏的心情都没有,满脑子担心会连累了朋友们,挤出个勉强的微笑,问向周霞,“周姐,王哥呢?”
顿时,周霞的眉梢挂上了愁色,“罗先明他们被治安大队带走了,王东风就火急火燎去了公安局,他叮嘱你别急,他会想办法。”
“可是…”
陈风哪能不急?
没想到,治安大队的动作这么快,反倒是黄世福还躺着接受治疗,葛志强也逍遥法外。再想想被维稳关在精神病院的孟医生和村民代表,对颠倒黑白的县公安局根本就不抱乐观。
恰时,何熙汶的电话又打了进来,打断陈风的话,也带来个很意外的建议,“陈风,赵县长下午会去禹王桥一家叫野鹤的茶斋,时间不确定,你最好过去等着,和他当面聊聊。”
“和他聊?怎么聊?”
显然,陈风并不认同。
电话那头,何熙汶没好气地说,“你以前和我怎么聊的,就和他怎么聊。记住,真诚是最强的杀手锏,还有,表明自己的需求之前,要先给予领导足够的尊敬,才能建起更好的沟通桥梁。”
“不是,我没转过弯,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现在不方便,不说了,听我的没错!”
何熙汶匆匆挂断电话,她能帮的,也只能到这里。剩下的,就要靠陈风自己去把握了。
“谁的电话?”周霞见陈风再次满脸凝重,好奇脱口。
陈风哪能说是镇长夫人,便谎称,一个很特别的朋友。
“周姐,我有点事要出去。如果沈云醒了,劳烦你多陪陪,多开导开导,千万别提咱们的麻烦,免得她自责。”
说完,陈风又对潘莲告辞,“潘姐,你先坐会儿。我今晚要在这里陪着我朋友,恐怕得明后天才能住进你家。”
“没事,随时欢迎你。”
“陈风,你要去哪儿?”中午被王东风的活跃带得更亲近,加上现在又共患难,周霞也直呼其名,称职位显得生分。
周霞崇拜尊敬刘伟,刘伟又站在赵博的对立面,为免漏了风声而节外生枝,陈风决定先瞒着她,“回来再告诉你。”
望着陈风匆匆离开的背影,周霞恍惚察觉到隐瞒和疏离。
潘莲则美眸闪过异彩,小伙挺帅,有礼有节又热忱细心。
县城的城关小学调子太高,拿瞧不起人的理由拒绝她儿子潘浩辰入学,可青关镇小学的教学质量又不行。原本打算找周霞帮忙疏通疏通,哪想到,这边也遇上麻烦事,一时找不到开口的机会。
…
清泉河流到县城,汇入永昌江。
永昌这个县名,正是临江而取。
只可惜,这座有着数百年悠久历史的老县城似乎开了个风水大玩笑,建国后,怎么也昌盛不起来。
禹王桥是步行街延伸段架在永昌江上的一座步行桥。
有意思的是,这座桥居然是赵博升任常务副县长后,为开启民族文化特色旅游而修建的示范项目。
野鹤茶斋。
古朴流香。
陈风点了壶最便宜的老白茶,一直煮到夜幕降临,也不见赵博来店里。越等就越心急,越心急就越怀疑何熙汶会不会情报有误?
烟盒空了,正要招呼老板,却见老板快步迎向门口,“我的县长,你可算来了!上午进了些生普散茶,老规矩,先帮我品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