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
陈风一行五人,等待着理事会的商榷结果。
解决冲突,是日常业务的原计划之外,被人没事找事又不得不来平事的临时安排。
巧合的是,陈风本就打算和工业园理事会谈这个项目,既然来了,便一并处理了。
“主任。”
“嗯?”
徐筱筱再次见识到陈风的卓越风姿,连镇里的一把手都被他逼得道歉,还是两次,崇拜也攀升到五体投地的高度,芳心更隐隐诞生微妙的情愫,如含苞待放。
“想不到刘书记竟是这样的人!主任,你为什么不揭穿他?”
“揭穿了又能怎样?能搬倒他下课,还是能让他悔疚醒悟?”
徐筱筱摇摇头,答案显而易见。
陈风长舒口气,说,“如果不能一巴掌把敌人拍死,就得留有余地。这个余地也是敌人需要的缓冲地带,因投鼠忌器而暂时消停,为我争取更多成长时间。”
“好深奥。”
“城府罢了。遇到的困难多了,你渐渐就会懂得这些道理。”
徐筱筱一手一边,把双马尾垂在鼓囊囊的胸前抓着,镜片下的美眸很是会神,貌似在消化陈风的点拨。
“那你为什么还愁眉苦脸的?”
陈风瘪瘪嘴,语气颇有些无奈,“就怕我的运气都花光了,总有预感,他们商量的结果会教人失望。”
转而。
又看向谢飞和左强,“原本,打算推荐你俩帮他们筹备旅游公司的。”
“我和大飞哥?”
谢飞还好,左强讶异得仿佛满脸都写着我这废柴能干什么?也如是问。
“我高中都没读毕业,旅游啥的我也不懂,能干嘛?”
啪嗒!
陈风点燃一支香烟,悠悠吞吐一口。
“你俩可以挨家挨户谈意向、聊合作。因为知根知底的信任,老乡们愿意对你俩撩底子,也愿意听你俩的建议。在往后的规范管理中,对老乡们具有极强的控制力,再适合不过了。”
谢飞听出点端倪。
忙问,“你该不会认为我学生时代搞的那个帮派铜锣湾,对现在的成年人仍有威慑力吧?”
陈风微微一笑,“现在能当家做主的,不都和你一样年纪?都是打小对你崇拜或敬畏过来的玩伴,飞哥,可别小看你的人格魅力。强娃的优势,则是借用他二叔身为村书记的威望。”
“不如直接让各村的书记干呀?”
左强这话刚出口,便猛然反应过来。陈风赶鸭子上架似的为他们找理由,实则是为他们指明一条能够出人头地的职业道路,也在为他和谢飞树立信心。
用心良苦,顿时让左强感激涕零。
确实,陈风是这样想的。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当年,谢飞送手机,让左强悬崖勒马,避免误入歧途。而今,陈风的这番计划,则是赠予谢飞和左强男人三十而立的机会,虽然来得迟,总算是来了。
践行他点滴必报的原则。
只盼,春暖花开不负君。
“我有这个想法,但得先问问你俩有没有兴趣。要是有,就算他们不愿参与进来,我还有别的招商渠道,当然,专业知识方面,我可以和你俩交流。”
陈风话音刚落,左强就郑重表态,“陈主任,我肯定干!”
谢飞将感激铭刻在心,他早与陈风熟络,如平时般打趣,“你有时刻为朋友着想的高尚,我也放心把大学生交到你手上了。”
“飞哥,怎么老是拿我和沈云开玩笑嘛。”
大学生是谢飞对沈云的专属称呼,又何尝不是谢飞对知识分子的向往。
“大学生漂亮、善良又能干,你不喜欢?”
听到主任的感情八卦,徐筱筱连忙竖起耳朵,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哪想到,陈风话题一岔,把好奇和关心都弹回到谢飞身上。
“飞哥,你和袁姐又是咋回事嘛?你俩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还不能确定关系…不正常,又好可惜。”
“不是不正常…”不觉间,谢飞的烦恼已发泄在指尖,将过滤嘴捏扁,“是袁丽还有放不下的心病。”
当中隐情,谢飞也想找个人倾吐。目光扫过左强和罗先明,停在徐筱筱脸上片刻,犹豫再三,终究还是说,“也没啥不好讲的…”
原来。
七年前,袁丽从外县嫁来光辉村时,才二十四岁。漂亮女人在哪儿都惹人眼馋,惹来骚扰不断,所以,在老家时,袁丽分不清谁对她真好,谁馋她身子,就一直没谈过恋爱。
反倒是,说媒人十里八乡地把相貌平平的葛书华介绍给她,她居然看上了。就因为人老实、眼神干净。
恰逢,葛书华拿到国家大力提倡养殖创业的扶持金,与人合伙开了个颇具规模的养猪场,令人羡慕。那时,早已当上村书记的堂叔葛志强也与他走得近,还是他们的证婚人。
问题就出在这个合伙人身上。此人叫冯兵,口才好、人脉广,偏偏嗜赌成性。正所谓,我与赌毒不共戴天,沾了这两样,迟早要害人害己。
果真。
结婚还不到两年,袁丽就收到丈夫病逝的噩耗,成了寡妇。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一种病变群体越加年轻化,容易导致猝死的疾病。
按照急救中心的说法,他们下午五点半接到警情,120救护车约莫五点五十到达养猪场,葛书华已经没了心跳和呼吸,死于急性心梗,属未能得到及时抢救的病逝。
袁丽却提出质疑。出事前两天,葛书华曾与冯兵发生过激烈的争吵,具体原因又不肯对妻子透露。出事当天,袁丽总觉心慌,向远在养猪场的丈夫打过好几次电话。
最后一次通话,在下午四点。
葛书华的状态和语气都很轻松,他宽慰妻子,已与冯兵握手言和,困难也迎刃而解,不用再揣测和担心。还说,马上要和冯兵去县城办点事,估摸着回家会比较晚。
五点,袁丽又打去一通电话。
却没人接。
在袁丽看来,四点半到五点,发生了导致冠心病突发心梗的诱因事件。也就是说,极有可能葛书华五点前就已发病,所以没接电话,冯兵却拖到五点半才拨打120,这期间,眼睁睁看着葛书华等死,与谋杀无异。
接踵而至的坏消息,还拼凑出葛书华与冯兵的矛盾真相,也显现了冯兵见死不救的动机。作为法人代表的冯兵,为偿还赌债,早已把养猪场抵押给民间借贷公司,故而,葛书华去世后,一分钱都没能为家人留下。
奈何。
冯兵人脉广的优势,在是非颠倒和黑白混淆中,就体现得淋漓尽致了。
面对袁丽的诉求,刑警队以证据不足草草结案。
民事诉讼中,袁丽希望拿回属于葛书华的那一半,也被法院驳回申请。
葛书华是独生子。没几年,即便袁丽对公婆尽心照顾,实在承受不了打击的葛父、葛母亦先后去世。
娘家人希望袁丽置换掉婆家的宅基地,趁年轻,以她的容姿条件再婚不难,袁丽却执意留下守长孝。
这些年,近水楼台的谢飞渐渐打开了袁丽的心扉,或许,两人就差一次牵手、一次热吻…便能携手得到幸福。
只不过,袁丽仍旧对当年事耿耿于怀,自责那天要是跟着去,就不会发生悲剧。她说,欠亡夫的,还没偿还…
“嘶!”
左强听得入神,直到烟头烫手。随着这声痛嘶,谢飞也讲完前因后果,神色越发凄然。
“哎!”
长长叹息,谢飞说,“或许…将冯兵绳之以法,就能解开她的心结,让她放下过去…”
徐筱筱蹙眉问,“见死不救不构成犯罪吧?最多道德谴责。”
“不见得。”陈风摇摇头,掏出手机,“先问问专业人士。”
然后。
打给宋思娴,表明意图后,又打开免提。
“见死不救在特定情况下,可能构成犯罪,也就是刑法理论上的不作为犯罪。”
“比如,先行行为负有救助义务,举个例子,带小孩出去玩,小孩落水了,救不救?又比如,职务赋予的救助义务,警察、消防员,等…仅仅路过,遇到公民处于危险,救不救?不履行特定义务导致危害结果,就是不作为犯罪。”
“你刚才讲的案子,不好定义为不作为犯罪。那个冯兵并不具备抢救能力,拨打急救电话已履行他力所能及的救助义务。除非,能证明他与死者病发的诱因有关,且为一己私利,故意拖延,耽误了抢救的时机,但这种举证很难。”
“一旦举证成功,不作为犯罪致人死亡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电话里,宋思娴耐心地下细讲解,让谢飞触摸到一丝希望,却渺小得无法握住。
“谢谢宋律师,改天回省城请你吃饭。”
陈风本是表达感谢的礼貌客套,却听,宋思娴说,“最近新开了家土灶鸡,一直想找人陪我去尝尝。正好,彭浪的案子,我有些新想法,想和你聊聊,你安排时间吧。”
前半句,陈风还错愕宋思娴竟顺水推舟。
听到后半句,心知必须尽快安排时间了。
回到袁丽亡夫的案子。大家都在思忖,时隔五年之久,要找到律师建议的相关证据几乎不可能,难不成,还能逼冯兵亲口承认?就在这时,推门声打断了众人的思绪。
“陈主任…”
邓艺敏身后只跟着三位老板,甚至,邓艺敏的面色还蒙上一层失望与歉疚。
结果出来了!
正如陈风莫名担心的那般…
邓艺敏摇摇头,“理事会不强迫成员企业投资新项目,所以,被否决了。”
“陈主任,他们没眼光,但我们很感兴趣!”那几位老板倒是意愿很强烈。
陈风估算过,这些中型家具厂的老板,单人最多能拿出近千万投资旅游公司,算上邓艺敏,体量远远不够。
这也是他想借用理事会扩大投资规模的原因,现存的三十一家企业能凑够两亿多,文化村的创建就好办了。
不过,开局不利,总比不能开局好。
“谢谢几位老总的支持!时间也不早了,我做东,咱们边吃边聊。对了,周秘书即将升任县文旅局的旅游股长,叫上她一起,以后,还得仰仗文旅局的支持。”
…
县城。
象山情庭院火锅。
本该就近作为接待点的彭氏凉面已不复存在,令人伤感,陈风便决定多照顾些谭双红的生意。
倒不怕撞见刘伟,若真撞见,刘伟见他忙得有声有色而嫉妒成疾,岂不快哉?
谭双红过年就回江陵看望过父亲,期间还致电感谢陈风,今晚却没见着人影。
虽遗憾,倒不耽误磋商的进程。谢飞被推荐开荒,还得了个运营总监的头衔,左强做他助理。
一切都顺顺利利。
陈风又承诺,在天海大学旅游专业的学长、学姐中,物色几位能力出众的,挖过来担任公司老总,领衔后续的项目。
晚宴结束,谢飞和左强由老板们顺路送回去。罗先明先后把徐筱筱与周霞送到家,又叫住陈风,“三哥,聊两句?”
“行!”
河畔春凉。
漫天繁星。
“三哥,你是不是打算帮谢飞哥的忙?”
“有点想法。不过,达到效果比较难。”
“三哥,我…”
见罗先明吞吞吐吐、欲言又止,陈风笑说,“你这家伙,咱俩都是兄弟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嘛。”
“我…”
罗先明狠狠咽下哽喉的唾沫,含泪说出心声,“这事连老大都办不了,只能靠三哥为我做主了!”
顿时。
陈风猛回想起,去年出差江陵,罗先明遇到琳琳以后,就似乎有话对他说。
后来,因为彭浪家里的变故,接连再被刘伟发配长青村,也就抛诸脑后了。
“先明,慢慢说。就算三哥办不到,也会找来能为你做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