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们、赌客们、看场子的,都抱头靠墙蹲成几排,生动诠释了什么叫做老老实实、胆战心惊。
婷花嫂倒是机灵,张涛带人冲进来时,她就拉着侯小鸿站在陈风身边,才免得侄儿受苦出洋相。
至于张建民…
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警察怎么会突然来扫他的场子,还是张涛亲自带队,还嫌给得不够多吗?
很想问个明白。却见,张涛径直走到陈风身边,难掩讨好地叫声陈主任,关切有没有受惊受伤。
对他,则是装作不认识般不理睬,显然,急于撇清关系。
咯噔!
王健民感觉连心脏都仿佛骨折了一下,总算明白了缘由。
铁板?
他踢到的,分明就是比银行金库还厚还结实的合金钢板!
因为陈风,张涛卖了他。
利益换取的,本该稳固牢靠的,足够他嚣张得目空一切的后台依仗,顷刻间轰然崩塌。
所以,陈风说要关掉这里,让他吃多少次牢饭都可以,是真的只需一个念头那么轻松。
噗通!
王健民颓然跌坐在地,好似下跪。
求饶吗?
止损才重要,自由才重要。
面子算什么?尊严算什么?
在绝对的权力面前,只是个笑话。
就在他双臂拄地,面向陈风要有进一步动作时,陈风大喇喇坐上沙发,翘起二郎腿,颇有些到此一游的惬意,“千万别磕头!做你爷爷太磕碜了。”
…
嚣张跋扈的王健民沦为跪求无门的阶下囚,转变仅仅一瞬。被带上铐子抓走时,就像个犯了错又无能为力的孩子,丧得像苦瓜的老脸险些哭哭啼啼。
这画面,带给侯小鸿的前所未有的强烈冲击。
相对应的,陈风的神秘和权威,在他心目中无限拔高,再生不出忤逆的勇气。陈风让婷花嫂把他带上车,坐在后排,不禁好奇陈风似乎有别的用意。
“小姑,我…”
“听小陈说。”
“小陈?”侯小鸿皱皱眉,疑惑说,“你称呼男朋友也太随意了吧?”
刚坐上副驾的陈风只好打了个干喷嚏来掩饰尴尬,“刚才都是演的。”
是啊!演的。结束得太快,意犹未尽的婷花嫂不由得泛起失落。
侯小鸿也难免失望,要是有个这么的牛掰的小姑父,倒挺香的。
“小鸿,我就跟着婷花嫂这么叫你了。”
“可以,陈哥。”
“抽烟吗?”
“不会。”
陈风莞尔一笑,“好习惯,坚持下去。”
又对罗先明说,“咱们先找个喝茶的地方,晚上再一起吃顿便饭。”
路上。
陈风问侯小鸿,为何对开赌馆这么感兴趣?意外地令对方好感大生。
诚然,所有认识的人,要么欢迎加入,要么劝他回头,从没有人问过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而答案,正是他想要展示,想被人认可的渴望。
侯小鸿十多岁的时候,就迷上了魔术。也有这样的天赋,无师自通、眼疾手快,奈何,在田间地头鲜少有欣赏他的观众和发掘他的伯乐。
直到,半年前,在县城某酒吧露了一手变扑克牌的绝活,迎来掌声无数,自然,也少不了妙龄少女倾慕的火辣媚眼。
那晚,侯小鸿蜕变成真男人,一开始虽笨拙,却迷上了逐渐熟悉、勇猛的滋味。女孩劝说他,去赌馆出千能挣大钱。
选的窝点,正是健民赌馆。
德州扑克,荷官发给每位玩家共计两张底牌,并面朝上发五张公共牌。玩家的底牌与公共牌组合,随便取五张最大牌面,摊牌比拼时,谁的组合最大,谁就获胜。
了解规则后,侯小鸿发现,完全不需要他比马达还快,让女孩昨夜喷如潮涌的指上功夫出老千。这就是数学模型和概率统计,而魔术,与这两门学科又息息相关。
故而。
旗开得胜,大杀特杀。终于,引起了王健民的注意。
十赌九骗,开赌馆的怎可能甘心让你把钱都赢走呢?
虽说德州扑克是玩家间的竞技,荷官按每把桌面金额为赌馆抽取半成佣金。但人心不足,王健民养了群高手,安排到每张赌桌,与荷官暗中勾结,适时赢钱杀客。
侯小鸿连败几名高手,被王健民请去大隔间。在确认他没出千而是完全靠脑子后,王健民看到了金灿灿的摇钱树,与正想发挥所长并寻求肯定的侯小鸿一拍即合。
“健哥要我培训他养的角子,遇到玩得好的,我就亲自出手。分给我的却很少,想着我对他还有利用价值,还能提条件,干脆瞒着家里拿了钱入股,能多赚些。”
茶楼。
陈风撑着脑袋仔细听侯小鸿娓娓道来,打趣说,“你倒是挺有商业头脑,投了多少进去?”
“十万。”
“都赚回来了?”
“嗯,三个月,卡里就有了十五万。今天要不是你来,健哥还想我把这十五万增投回去。”
闻言,陈风不由得感慨,难怪这些人要铤而走险,还能满足保护伞的胃口,居然这么能赚!
“增投回去?你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吗?”
“知道!”
侯小鸿点点头,“怕我拿钱走人,想借此套牢我。不过,我在乎的不是钱,仅仅是数字。想看看,一年后、三年后,乃至更久,我的身价能积累到多少。”
见侯小鸿说得真诚,眉宇间更压抑不住张扬自豪,陈风更觉得这个半大不小的弟弟特别有趣了。
“实现自我价值有很多方法,没必要选条违法的歧路,到头毁了自己。刚好,我朋友新开了家旅游公司,去锻炼锻炼呗,说不定将来需要你派上大用场。”
“好!”
“这么爽快?”陈风不禁眼泛狐疑,“别耍小聪明哈?”
却见。
侯小鸿摇摇头,满脸都是真诚的微笑,“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小聪明是没用的。你告诉健哥想关他多少次都行,实际在警醒我,我不答应你,又能去哪?”
“你小子,把我这些霸气的台词都抢了啊!”
陈风调侃着,洒下串爽朗的笑声,他很满意。
没想到,被婷花嫂吃了顿豆腐,居然换来这么好的宝贝。甚至,安排去旅游公司都屈才了,得让侯小鸿对能力和学历双重进修提升,将来肯定要一鸣惊人。
“眼前,还有件事,你给参谋参谋。”
“陈哥,你说。”
于是,陈风把冯兵的事讲了一遍。他希望,能让冯兵亲口说出当年的真相,如果涉嫌犯罪,最好能主动自首。
“这人我知道,烂赌鬼。还缠过我,想跟我学牌技。”侯小鸿双手合十捂住鼻梁,又索性闭眼,陷入了沉思。
片刻。
他猛然睁眼。
正凝神看着他的陈风三人,仿佛听到声一念通达的“叮!”
“他对赌博的执着已经无药可救,为了赢把大的,甚至愿意用所有东西去换,包括灵魂。我还挺感兴趣的,就包在我身上,你得安排好地方和牌桌。”
侯小鸿的干劲十足令陈风眼前一亮,忙问,“什么时候?”
“晚饭后,我就去找他。”
…
晚间十点。
永昌大酒店顶楼套房。
健民赌馆被查封后,拉张专业的牌桌过来倒方便。为免走漏风声,陈风知会过张涛,便找了货拉拉司机去处理。
“都这时候了,小鸿不会跑了吧?打他电话也不接。”
婷花嫂等得着急了。原本,晚饭后,陈风就打算让罗先明把她送回去,她执意要留下,陈风只好给她开了间房。
“没事!我相信他。”
“你们才见第一面,就敢信他?我是看着他长大的,这小子滑头得很,一点儿也不服管。”
婷花嫂仍是坐立不安,这要是再跑掉,以后就难找了。
陈风却信心笃定,侯小鸿让他看到了大学时代的自己。
果然。
手机铃响。
“陈老板,都安排好了?”一听便知,侯小鸿那边开着免提,以打消冯兵的疑虑。
陈风颇江湖气地豪迈笑说,“早就等不及再会会你这位高手,我可要一雪前耻!”
“那我再带个朋友来,不介意吧?”
侯小鸿这句话,表明冯兵不在事先计划中,让冯兵彻底不再怀疑有诈。
陈风说,“有钱输给我,我都欢迎。永昌大酒店,顶楼套房,等你!”
十分钟后。
陈风和罗先明终于见到了冯兵本尊。
胡子拉碴皮包骨,可想而知,赌博相比毒品的危害不遑多让。
倒是冯兵见到赌桌和侯小鸿口中的肥羊时,璀璨灯光在他眼中映出了渴望又紧张的熠熠光彩。
婷花嫂充当荷官,这也是她为了能留下来而自告奋勇的借口。
方才已临时抱佛脚练习得七七八八,又换上时髦裙装,美艳动人,真有几分性感荷官的韵味。
以致于,侯小鸿还惦记着陈风这个姑父能假戏真做。落座后,低声对陈风说,“才三十三岁,真就不考虑一下?”
陈风颇为无语,也不接招,只聊打牌的事,“我的规矩是盲注五百起、河牌必加无限制。你这位朋友底子咋样?”
这个新规则,是针对冯兵才精心设计的。
“有我担保,还用验资?先来五十万。”
“还能不信你吗?”
这一幕,在冯兵眼里,是做戏给陈风看。事实上,却是陈风和侯小鸿演给他看的,毕竟,冯兵浑身毛拔下来也凑不够十万根,需要名正言顺的理由拿到五十万筹码。
牌局开始。
有侯小鸿的工于计算,根本不用婷花嫂动任何手脚,他就能掌控形势。频频暗中传递给冯兵事先约定好的信号,很快,罗先明输光了,冯兵和陈风成了最大的赢家。
望着面前近百万筹码砌得小山般,这还是冯兵赌博生涯中第一次赢得如此痛快。
“看不出来,你这位朋友还是个高手嘛!比你厉害。”
“陈老板过奖了,他单纯就是运气好。”
“那,继续?”陈风问出这句话时,故意看向冯兵,从对方忙不迭点头的贪婪眼神中,他明白,收割的时间到了。
也是天公作美。
几轮加注后,冯兵拿到了一对A,忙传递信号给侯小鸿。公共牌则是黑桃A、方片A、黑桃J、黑桃10和红桃5。
换句话说,冯兵能组合的最大牌面是四张A带黑桃J,这种牌型在实战中很难出现,操作得好,就有可能一把赢光桌上所有剩余的筹码。
冯兵兴奋得浑身都在颤抖,他咬紧牙关,生生压抑着,生怕被对手看穿,望风而逃,这把牌就白拿了。
侯小鸿心说是个好机会,不禁暗暗瞄向陈风。事实上,他和陈风也有一套事先约定好的暗号,而陈风给的反馈是:底牌黑桃K、黑桃Q。
与公共牌黑桃A、黑桃J、黑桃10能组合为皇家同花顺。
天啦!
德州扑克最大的牌面!
还是与四张A同时出现在同一牌桌上,怎样的巧合才能如此完美!
绝杀!就算没人怂恿冯兵,也将成为一场乐极生悲的自杀式绝杀!
侯小鸿明白,他可以功成身退了,“你俩决斗吧!”
弃牌时,侯小鸿假装不小心掉落底牌,让冯兵看清他捡起来的是一张黑桃K。
魔术手法!
以此误导冯兵,陈风没有黑桃K凑成同花顺,能拿到最好的牌只能是一对J。
能组成三张J带一对A的葫芦,仍旧没他的四张A大。
“决胜局了,咱们就刺激点!”陈风扔出筹码,加注已攀升到一万。
按照他事先说好河牌必加的规矩,玩家都看过自己底牌,被称为河牌的第五张公共牌也开出,每次下注必须加倍或加多倍。
冯兵试探着加了一手,陈风又加到四万,冯兵再想下注就该八万了。
此刻,冯兵能确定陈风手上就是一对J。
在他看来,陈风加注如此爽快,定然自以为胜券在握,全然没料到他会拿到一对A。
就怕再多几次加注,陈风会有所察觉,倒不如在陈风最自以为是的时候,一举拿下!
所以…
“All in,全押!”
整晚默默赢钱,甚少说话的冯兵,终于一扫多年颓废。
哗啦!
一把将面前的筹码都推了出去,逼陈风与他对赌摊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