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兰筝回到车上,半天缓不过劲儿来,助理帮她出主意:“施老,等金匠绣艺大赛结束,我们就把苏先生来找你的事透露给记者,有些八卦记者肯定会编撰出苏先生唯恐苏氏绣坊落败,提前找到施老您贿赂,到时候他们肯定会沦为众矢之的!”
当施兰筝用严肃的眼神看过来时,她不敢再说话了。
“你拍了东西?”施兰筝的脸色非常难看。
助理吓到了,把手机递上,心慌地解释:“只拍了一张照片。”
施兰筝抢过手机把照片删了,教训了一句:“不要自作主张!”
助理见施兰筝焦头烂额,关心地问:“那比赛那边我们需不需要做点手脚来配合施老您的计划?”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了助理的脸上!
施兰筝咬牙骂道:“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告诉过你了,不要自作主张!比赛是比赛,我的事是我的事,两者不能混为一谈!你给我长点记性,尤其是在蔡董几只老狐狸面前!要是落人把柄,我不会放过你!”
“我……知道了。”助理吓得不轻。
施兰筝愁得长叹一声,脑袋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悄无声息地拿到那份名单。
突然,一道白光从施兰筝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想到一个办法。
施兰筝催促司机:“走,去乡下。”
助理大概明白施兰筝要做什么了,只是不敢吱声。
苏唐见完施兰筝已经是下午了,他把车停在一栋古楼之外。
古楼被清场了,远远就站着维护秩序的保安。湿漉漉的青石板两边立着比赛的广告牌,整整齐齐,如兵列阵,给人一种紧张感。
有刺绣人已经结束比赛从赛场出来了,苏唐认真地搜寻着熟悉的身影。
他担心经纬,可从他醒来到现在没有一个人可以告诉他经纬的情况。他给经纬打了电话,经纬没接,直到看到书桌上有“金匠绣艺”大赛的资料,猜测经纬是参加这场比赛去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他给经乙打了电话,没人接听。又给苏锦、梁尺等人都打了电话却都没人接。无奈之下,只好给苏阅打电话。
苏阅把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告诉给了苏唐,唯独没说经纬被抢救的事。不是苏阅使坏,而是她不知情。
其实苏阅对经纬已经不恨了,或者说恨不起来。这两天她一直在想经纬当初扇她的两巴掌,想她说的那些话。
“她说的对,梦想是靠自己一步一步实现的。”苏阅在深夜里喃喃自语,第二天挂断了狐朋狗友的电话,拒绝和他们挥霍钱财,开始反思和重新规划。
成都刚下过一场雨,空气潮湿,金匠绣艺的比赛大楼藏在雾气中,苏唐怕自己看走眼,如雕塑般站立。
湿漉漉的雾气里走出一个小小的人影,那人看见苏唐,先是一愣,木然地走出几步,随后快步朝她跑来。
“哥!”
苏锦站定在苏唐跟前,两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苏唐的眼眶也湿红了,“苏锦,好久不见。”
苏锦扑上去抱住哥哥,眼泪湿润了哥哥的衬衣。
陆陆续续还有刺绣人从古楼里出来,苏唐张望着。
“哥在看经纬姐姐吗?”苏锦问。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提到经纬,苏锦也担心起来,她道:“昨天晚上经纬姐姐突然晕倒,被送到医院抢救,早上她刚清醒就跑来参加比赛,也不知道这会儿情况怎么样了。”
见哥哥急慌了神,苏锦才意识到自己口快,忘了说得委婉一些。
“哥……”苏锦也同样担心哥哥的身体,道,“你别太担心了,名门堂的人如果发现姐姐身体不舒服一定会把她送去医院的。”
名门堂三个字落如苏唐的耳朵,让他心底深处泛起一些涟漪。
苏唐盯着古楼,心中不安,说道:“就算是名门堂的人承办了这次比赛,我也不放心。我必须见到经纬,确保她平安无事。”
“哥,你别冲动。”
看到哥哥要往古楼里冲,几位保安见状已经集合朝这边走来,苏锦赶紧把苏唐拉到了一边,劝道:“哥,到底什么情况你我都不清楚,如果我们鲁莽冲撞影响了比赛,那才是辜负了经纬姐姐一番执着。”
苏唐没办法冷静,他道:“就是因为我们都不了解情况,所以我才担心。”
最让苏唐担心的是,经纬的身体状况与其他普通人的生病不同,平常的医疗未必对她有用。她也有可能表现出来与寻常人生病完全不同的症状,如果名门堂的人未曾察觉,误以为她很正常,拖延了治疗时间,后果将不堪设想。
苏唐转身往古楼走去,保安围了过来,尽管苏唐把事由说得很清楚了,保安还是不肯放他进去,也不肯把他来找人的事通知给名门堂的人。
保安说:“如果真有你说的那种情况,他们赛方的人会安排看医生。你放心吧,里面本来就有医生守着。”
保安说的医生指的是梁尺带去的医疗小队,此刻,主帅已病倒,其他成员照顾梁尺还来不及,根本没有余力照顾参赛选手。
苏唐不相信安排的私人医生,甚至也不相信医院,他要亲眼看到经纬平安。
当苏唐和保安们僵持不下时,慕天远带着助理走来了。
助理叫住保安,正要让保安把发生了什么说清楚,慕天远抬手打断了助理,看向苏唐道:“这是我的老同学,我来处理好了。”
助理带着保安离开了。
苏唐打量了一圈慕天远,对他毫无印象,慕天远主动介绍起自己,原来他和苏唐是幼儿园的同学。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苏唐怎么可能还记得。
当慕天远听说苏唐是冲着经纬来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尤其是眼神,有些闪躲。
“经纬出什么事了?”苏唐眼尖,察觉到慕天远的神情有古怪。
“她没事,她没事。”慕天远看苏唐双眼发红,像一头激怒的野兽随时都会发狂,赶紧安抚。
“老同学你放心,经纬现在没事,她正在参加比赛。据我了解,你和梁尺是好朋友,他医术怎么样你也是清楚的,有他在旁边守着你还不放心吗?”说完,慕天远就想走了,他怕被苏唐发现自己在吃醋。
苏唐不肯让慕天远走,慕天远被缠得没办法,只好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警告苏唐:“苏唐,你自己被耽搁了这么久不要紧,你可不要把经纬以及其他刺绣人拖下水。你现在闯进去,造成的后果你负担得起吗?经纬一清醒就跑来比赛是为了什么,我想不用多说你心里也明白吧?”
慕天远的话并没有让苏唐安静下来,他拧起慕天远的领口,眼中愤怒难藏,他道:“看来你们什么都知道了!既然什么都知道了,还敢这么冒险,就不怕闹出人命?你们有应对这种特殊情况的经验吗?梁尺他医术是高明,但这里有急救的所有设备吗?一旦发生意外,你们将怎么处理?不是我在破坏比赛,是你们在拿你们名门堂的将来开玩笑!如果经纬真出事了,盛天绣艺集团的人肯定会大做文章,到时候你们会好过!”
苏唐的话让慕天远无话反驳,正不知所措时,一个人走了过来。
此人一到,微凉的空气就结了霜,冷得让人不敢出大气。
“苏先生,久仰,在我印象里,你不是一个行事莽撞的人,今天怎么这么沉不住气?”戚堂说得平静,却带着不怒自威的力量。
苏唐回头,看到戚堂时目光一顿。
“你就是传闻中的戚老板了。”苏唐打量了一圈戚堂后,盯着他的眼睛,有种猎人与猎人相遇的感觉。
慕天远刚才提到经纬时的语气和神态都在告诉苏唐,他对经纬有意思,但苏唐并不在意。像慕天远这种花花草草,他只需要稍稍动动手指头就能摘除。可是,在看到戚堂时,他眼里那种勃勃野心和老谋深算的深邃让苏唐有了敌意,也有了戒备心。
戚堂淡淡一笑,说道:“知道名门堂的人可不多,知道我戚堂的人就更少了。回到成都,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不得不谨慎点儿,所以,要让苏先生失望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你进去打扰他们比赛。”
稍作沉吟,他道:“我知道,你担心经纬的安危。她没事,比赛也在顺利地进行。”
不等苏唐开口,戚堂又道:“苏先生,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不会跑去打扰,而是问问自己能为她做点什么。”
好一个高调子,要是换成其他男人估计已经被说糊涂了,但苏唐不吃这套。
“如果经纬出意外了,别说你名门堂的前程了,就是你戚老板的命,我也要拿走!”苏唐的眼睛里布满了杀气。
戚堂皱起了眉头,他不想被苏唐压下气势,一时间,四目相对,电光火石,亟待爆发。
慕天远拉住戚堂,小声提醒:“如果真惹急了这个人,怕他做出出格的事情扰乱了比赛,后果不堪设想。”
戚堂不为所动。
慕天远又道:“戚老板,你是没看过机器刺绣作出的作品,就连田升老前辈和金姿言老前辈的刺绣也没法压下去。如果一闹,再让经纬那里出点岔子,只怕机器刺绣真的要成为最后的赢家了。这不是我们想看到的结果啊!”
戚堂不得不压下怒火。
苏唐道:“你们不用嘀嘀咕咕地说话,我全听见了。没想到你们把金老和田老两位高人也请来了,名门堂果然有号召力。”
话锋一转,他道:“就算是天大的事也跟我没关系,我只要她平安!”
说完,苏唐往古楼走去。
慕天远急了,招呼一旁的保安:“把他拦下来!”
保安冲上前阻拦苏唐,苏唐却长腿一跨,跑到了花坛的另一端。保安学苏唐的样子,大胖腿压在了花坛上,进退两难。其他保安要么摔了个狗啃泥,要么跃跃欲试好几下也不敢跳。
等保安们越过花坛,苏唐已经跑进古楼了。
古楼的楼梯口赫然标注着前往赛场的标牌,省得苏唐再花力气找路了。
苏唐为了不引起大的动静,动作很轻也很灵活。很快,他就找到了比赛房间,隔着玻璃门可以看到正在认真刺绣的参赛选手们。金姿言老前辈身体不适,用手轻锤着腰和颈椎。赛场上其他几位年事较高的刺绣人都很难受,或柔柔手腕,或揉揉脖子捏捏手臂,好继续坚持刺绣。
看到他们如此卖力,苏唐心有愧疚。
也许——真的是他莽撞了。
但为了经纬,他愿意莽撞一次,做一回恶人。
苏唐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经纬的身影,倒是看到了经乙。经乙紧皱着眉头,但手上动作却很稳妥,一针一线,不急不慌。
经纬呢?
苏唐在心里问自己。
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却听到前方传来一声咳嗽。
苏唐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目光透过玻璃墙看到一位穿厚大衣的男人蜷缩地窝在椅子上,无意间抬头时,脸上写满了痛苦。
这种天气已经非常凉爽了,就算会开空调也是为了让温度能恒定以及关窗避风后保持空气通畅,怎么会有人把空调开得那么低,以至于要裹上厚大衣来御寒?这不是脑子有问题吗?
苏唐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经纬的身影!
自从经纬接受了天忆石的力量之后,她的身体就与常人不同了!
反常的人莫非就在那反常的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