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神赋图》随着一团火焰彻底消失,经纬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等经纬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身在医院,陪在床前的是邢小叶。
“你怎么会在这里?”经纬很诧异,待看清楚四周的环境后又诧异地追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邢小叶告诉经纬昨晚她被发现倒在家里,送来医院抢救了好久,算是经历了九死一生,等到早上六点生命迹象才稍微稳定下来。经乙和苏锦都去参加“金匠绣艺”的比赛去了。
“他俩不肯去,要守着你醒来,是我劝他们非去不可的。这场比赛意义重大,经纬姐姐是最被看好的参赛选手,经乙和姐姐你绣艺一脉相承也许能有些胜算。如果放弃,就意味着把蜀绣的天地拱手让给鼓吹机器刺绣那一拨人。”邢小叶道。
经纬回想起昨天的事,说道:“幻老板不会去参加比赛了。”
邢小叶却告诉经纬,盛天绣艺集团的几位大董事拿着之前和幻老板签订的合同接管了蜀绣名门,现在,由盛天绣艺集团派出她姥姥施兰筝参加复赛。
经纬表示疑惑,说只有之前参赛人员名录里的人才能参加比赛,施兰筝横空跳出来不符合比赛规则。邢小叶回答说这次比赛有个空子,那就是正式备案的比赛规则上明文写定的是参赛选手:蜀绣名门。其他参赛选手也都是以所属绣坊、公司和家族姓氏报的名。
邢小叶说,她从姥姥那儿得知盛天绣艺的人一开始就计划好了,若是中途幻老板不可控,他们就亮出合同取代幻老板以蜀绣名门的身份干涉比赛。
“他们这么做不合适,但是确实无法反驳,名门堂已经同意让他们参赛了。”邢小叶很担心,道:“姥姥他们找到了幻老板之前联系的程序师,不知道后面情况会怎么样,希望经乙和苏锦他们能挺住。”
经纬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挣扎着要起身,邢小叶吓坏了,赶紧扶住经纬,道:“虽说这件事关系重大,你也没必要这么拼命,你才刚出急救室四个多小时不能乱动。”
说着,邢小叶责备起来:“都怪我,我不该跟你说这些,让你担心。”
经纬之所以敢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是因为她很清楚地感受到身体无恙。
昨天在耗尽天忆石后,身体像被抽干了力气,导致她昏厥,现在已经恢复如初了。当经纬从床上走下,稳稳当当地站在邢小叶跟前时,把邢小叶吓得不轻,连忙叫来护士和医生。医生们也吓坏了,按住经纬给她做了检查。
医生的眉头皱得很深,不敢相信会有这种怪事,这丫头几个小时前还在被抢救,这会儿居然都能下床了,而且身体毫无一样,简直就是医学奇迹。医生想给经纬做更细致的检查,经纬却趁大家不注意从医院溜走了。
现在的时间是七点半,打车到比赛场地应该还来得及。
经纬拦住了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正要往里钻,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把在车门上,阻止了经纬上车。经纬急眼了,旁边那么多空的出租车,干嘛跟她抢?正要开口教训来人,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慕天远。
“上错车了。”慕天远说完,往旁边指了指,那儿停着一辆黑色的车,车身光泽柔和,车标让她心中一动,是传说中的Rolls-Royce。
经纬道:“我可以打车去。”
嘴上很客气,心里却在喊:别害我了,坐这个车去比赛场地,被人看见落人话柄不说,还容易被取消比赛资格。
说完经纬钻进了出租车,关上车门,让司机一脚踩中油门绝尘而去。
慕天远回到车上,对戚堂道:“你看见了,这个人就是这么倔。”
“她没事就好。”戚堂平静地说。
慕天远嘱咐司机:“去比赛现场。”
司机开车后问慕天远:“慕先生有什么想听的歌可以告诉我,我马上给您放。”
爱听歌的是司机自己,他喜欢这辆豪车的音响设备。慕天远眼中掠过冷光,“昨天晚上戚老板一晚上都没睡好,现在需要休息,不需要听歌。”
司机不敢搭腔了,默默开车,偶尔悄悄抬眼透过后视镜看慕天远。司机是新聘来的司机,对慕天远和戚堂都不了解,他总觉得这两个大男人怪怪的。那个慕天远,平常跟其他人相处的时候高冷得跟一代帝王一样,到了戚堂面前却像个小媳妇儿,又周到又婆婆妈妈。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某某主义兄弟情?
慕天远发现司机在偷看他,做了个挖眼睛的动作,吓得司机赶紧收回视线认真开车。
戚堂闭上双眼休息,慕天远见他眉头微动了下,立即吩咐司机:“空调太低,调高1度。”
司机照做,眼睛又控制不住地往后视镜看了一眼。
当车开到比赛场地,戚堂刚好醒了。很巧,慕天远和戚堂下车的时候正逢经纬也刚从出租车上下来。经纬心急火燎地往大楼走去,并没有看到对她担心不已的慕天远和戚堂。
慕天远望着经纬的背影惊道:“这丫头昨天晚上九死一生,现在居然生龙活虎一点儿事都没有。”
刚才经纬下车跑那两下,把戚堂的心都要吓出来了,生怕她跑出两步后就晕倒。不过,戚堂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虽然心里有万千汹涌,面上却无一丝表情。
当经纬赶到比赛场内时还差两分钟就到九点了,参赛选手悉数到齐。当经纬经过一扇透明的玻璃墙时,看见里面坐着盛天绣艺集团的施兰筝,旁边的助理恭敬地站着,像古时候的丫鬟。
施兰筝也看到了经纬,吃惊不小。
四目相对,电光火石。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估计施兰筝和经纬已经互相把对方杀了一百遍了。
施兰筝嘴角浮起笑意,眼睛含着轻蔑,经纬淡然微笑,云淡风轻的样子。
当经纬走过门,淹没在参赛选手人群中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其实,经纬在看到施兰筝那双野心勃勃的眼睛时就意识到了,他们这次有备而来。
参赛选手们静等着比赛开始,当经纬走来,所有人都投去尊敬的目光。
弟弟经乙精神不振,藏在人群角落,垂头丧气,担心姐姐的安危。直到苏锦喊出一声“姐姐”,他才下意识地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两姐弟泪眼湿红。
苏锦担心经纬身体有恙,扶着她嘘寒问暖,经纬在她面前转了好几圈,告诉她已经无恙了。
九点半,慕天远站到台子上像初赛时那样念稿。有了上回的经验教训,慕天远这次没有忘记那篇关于机器刺绣的稿子,还仔细说明了为什么幻老板没在,盛天绣艺集团的人会出现在赛场的原因。一众传统刺绣人们想起这些年被盛天绣艺集团操控的事,心中多为不快。这次,面对古法刺绣遭受机器刺绣的价格轰炸,市场排挤、多年来以领头人姿态高居在上的盛天绣艺集团居然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他们,站到了对立面!
被利用又被抛弃,这种感觉太糟糕了,刺绣人们咬着牙,恨不得手撕了以施兰筝为代表的的盛天绣艺集团的人。
九点半,刺绣比赛正式开始。
这次的比赛题目很灵活,可以利用赛方准备好的工具尽情发挥,比赛时间可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调整,从10分钟到10个小时。
经纬看了看自己绣架前的东西,又看了看别人筐子里的东西,发现每个刺绣人的东西都是一样多。
她心头一紧,为所有传统刺绣人捏了把汗。
如果是随意发挥,就太便宜机器刺绣了。机器刺绣最大的优势就是电脑设计底图,花样多,刺绣起来也快。不管赛方准备多少绢布和绣线他们都可以在一场比赛中用得干干净净。
相比之下,传统刺绣人就太吃亏了,原因有三:
一是,自由发挥看上去很自由,事实上越自由越容易没有头绪。不像机器刺绣,这幅构图不行就马上换一幅新的,所耗费的时间不过几分钟而已。
二是,赛方准备绣品工具通常会多备,比如刺绣人通常只能用到一尺见方的绣布,但为了让每个刺绣人都有发挥的余地,会准备四尺见方的绣布。传统刺绣人在短短三个小时的比赛时间内绣不完那么大的篇幅,但机器刺绣可以。在一般情况下,刺绣篇幅越大越容易吸引眼球。同等水平下,篇幅大的绣品更容易得到好评。
三是,在比赛时间上破天荒地宽松,可以10分钟就交作品离场,可以待足10个小时。但是!用时在10分钟到30分钟之间,可以加分10分,用时超过5个小时要减去10份,其他耗时时长不扣分也不加分。再傻的人也能看出来,这对传统刺绣人不利!
经纬心中一咯噔,难道名门堂也成了盛天绣艺集团的傀儡吗?
这个念头刚浮现在经纬的脑海里就被她抹去。
“他不会那么做的。”
经纬相信“名门堂”三个字!
耳边响起慕天远的声音:“金匠绣艺大赛复赛正式开始!”
所有刺绣人像训练有素的宫女,在此一声令下后,动作整齐,把一件件小工具从精巧小筐里拿出,如同战场上的将士,齐齐拔出佩剑,将誓死捍卫脚下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