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多方以误之
剧改作者:唐蓉2021-06-10 16:234,774

  “啪!”

  丁府,正堂之上,丁谓火冒三丈地狠狠甩了儿子丁献容一巴掌,打得他一个踉跄。

  “不孝子,你在外混账便算了,竟然打公主,那是可以随便打的女人吗?!”丁谓火冒三丈地怒斥。

  丁献容捂着脸,不服气地:“公主怎生了?!公主也是入了我丁府,是我丁献容的内人,夫为妻纲,我还不能管教她了?!更何况,是她先动的手。”

  “她打你,你便受着。”

  “爹,我可是您的儿子,您能不能公平一点!陵阳待我如何,您不也看在眼里吗,就她那个成天寡淡的样子,我娶的不是公主,是尼姑!我养个外室怎生了?!难道当驸马,连妾室都不能有了?!那我宁愿不当!”

  丁献容气急败坏地一通嚷嚷,激得丁谓更是火大,又举起了巴掌。

  丁献容忙脖子一缩,躲了躲。

  “混账东西,你可真会挑时候!还嫌你爹我近来麻烦不够大吗!”

  丁谓一时简直是恼怒又悲哀,他以头甲第一名,状元之身入仕,想当年打马御街前,琼林宴上坐,那书生意气傲然,战场之上刀斧加身,面不改色不变,口舌为剑,收蛮族,他入枢密,主三司,登相位,如今更是一朝之大权在握,便是小官家和辅政太后都要忌惮他几分!他丁家也早已从一介寒门,鱼跃龙门成了皇亲大族,令多少世家贵族侧目!可偏偏却生了这般不争气的一个儿子,头脑空空,草包便算了,还混账纨绔,难道真是祖辈的福荫皆被他这一辈得了?!

  “爹您可是参知政事,当朝相爷,谁敢找您麻烦啊!”丁献容一脸狂妄自大又窝囊的样子。

  丁谓只觉被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忤逆子根本都没有意识到打公主的严重性!陵阳现下已哭着入了宫,不用多揣测,此事太后刘娥必定已知晓!他敢在先帝驾崩后,公然揽权,那是因前面已周密布局,能入局,控局,也能在最坏情况之下,脱身!早先已出了奏疏具不具名这般看似的小事,刘娥出手惩治传递奏疏的内侍,可谓是快准狠,从那时他便知辅政太后不是那般好拿捏之人!皇陵出水,是他疏忽了,也是对那位岳丈大人心存侥幸了,如今还不知能不能真的效仿了乾陵之做法,至此关键时刻,忤逆子竟又给他惹出了这档子事……太后!丁谓默默地在齿间咀嚼一遍,成败该便是在这一局里了!进,他丁谓,他丁家便再勿需看任何人的脸色了,即便对方是皇族,退,退则……丁谓沉重地在太师椅上坐下,挥挥手。

  “去,到祠堂给我跪着,没我的允许,不准起来。”

  丁献容欲反驳。

  丁谓凌厉的一眼瞥去。

  丁献容当即怂了:“……是。”

  丁献容忍气吞声地退了出去。

  王玉茹旋即自后堂出来,上前轻轻为丁谓按捏着肩:“别生气了。”

  丁谓头疼地:“我怎生养了这么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不孝子!”

  “献容这次确实做得过分了,毕竟陵阳还怀着身孕。”王玉茹说着,不乏担忧地,“也不知太后知晓了,会作何反应!妾身还以为官人会立即带着献容进宫赔罪呢。”

  丁谓未立即开口,顿了片刻,方微微眯眼:“兵者,诡道也。”

  王玉茹微讶。

  丁谓握住王玉茹的纤手,回首,目光莫测地看着她:“夫人爱看兵法,可还记得太宗李世民如何释义兵道之诡谲?”

  王玉茹想了下,摇头:“还请官人指教。”

  丁谓意味深长地:“太宗曰,朕观千章万句,不出乎‘多方以误之’一句已。”

  王玉茹细细品道:“多方以误之?!”

  丁谓眼底划过一道莫名的光。

  ———

  司天监。

  刘娥负手立于观象台之上,夜风吹得她衣袂飞扬,面容在那月华之下显得分外清冷,一股不可逼视的威严散发开来。

  邢中和立于刘娥身后几步开外,寡然的神色间难掩一丝忐忑。

  半晌,刘娥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响起。

  “关于迁移皇陵之事,哀家要听邢主簿的实话。”

  邢中和不自觉地喉头攒动了下,难掩紧张地:“禀太后娘娘,臣确实,确实测算出皇陵上移百步,法宜子孙,然,然……”

  “然甚?!”刘娥声音陡然一厉。

  邢中和一下跪伏在地:“然极有可能挖出山石和水。”

  刘娥瞳孔微缩,那眼底刹那如有风雪肆虐,几乎是恨声地:“为何,当时瞒而不报?”

  邢中和战战兢兢地:“只因,只因那时,丁相和王相皆支持迁移皇陵,没容臣道出口,且那日臣,臣恰好饮了,饮了些酒,一时不慎……”

  “他二人可知晓?”刘娥打断。

  “二人……”惶恐的邢中和反应了下,才明白刘娥所指,“王相和丁相啊,他们知晓的,那日入宫之前臣便告知过王相,后来臣也为此事找过两位相爷,然,然他们皆言,不会有任何问题,让臣不必,不必将实情禀于太后娘娘和官家。”

  “狂妄!”刘娥眉眼犀利异常,“邢主簿,你忠的是君,还是他丁谓?!他王钦若?!”

  邢中和脸色一白,重重地磕下头去:“臣誓死效忠太后娘娘和官家,绝不敢生二心,忤逆犯上!还请,请太后娘娘宽宥!恕罪!恕罪啊!”

  刘娥冷冷地睨着不停叩头求饶的邢中和,话锋一转问道:“丁谓那法子,可真能管用?堵上出水?”

  邢中和动作一顿,皱紧眉头想了想,这次倒是实诚地:“臣,臣不知,或,或许可行……”说得很是迟疑,紧接着又忙补充道,“太后娘娘,臣愿再去皇……”

  “不用,”刘娥一口拒绝,“哀家会派靠得住的人去监工。”

  邢中和闻言,更是心如鼓擂,冷汗直淌。

  “今夜哀家与邢主簿的谈话,不可再传入第三人之耳。”

  最后,刘娥并未言是否对邢中和有所惩罚,只是冰寒地扔下了这般一句,转身,拂袖下了高台。

  ———

  是日,会宁殿内,刘娥与陵阳,还有杨璎珞,坐于榻上缝制些衣物,闲话家常。

  忆秦进来禀道:“启禀太后娘娘,丁相和丁驸马,在殿外求见公主。”

  陵阳一听,脸色微变:“本宫不见。”

  忆秦看刘娥。

  刘娥慢慢放下手中针线,意味不明地:“三日了啊,丁氏父子倒是沉得住气。”

  刘娥看了看愤怒又委屈的陵阳,那细嫩的脸蛋上被丁献容掌掴出的手指印已淡了不少,不过瞧着还是难免刺目,加之高耸的腹部,整个人儿分外地惹人怜爱。当日陵阳哭得梨花带雨地入宫,告知丁献容养了外室,两人为此起了争执,丁献容便打了她,刘娥简直是火冒三丈,恨不能立即将丁献容杖责一顿,然她到底是按捺住了,此事给了她一个提醒,或者说是警醒,她要的不是出一时之气,而是如何让赵氏皇族在她孤儿寡母手中,凛凛然不可侵,尊严不容一丝践踏!

  “还是看看丁氏父子有何说辞。”刘娥不动声色地道。

  “皇嫂!”陵阳不赞成地摇头。

  刘娥宽慰地拍了拍陵阳的手背:“皇嫂言过,不会让你白挨那一巴掌的,放心。”随即冲忆秦道,“让他们进来。”

  忆秦应下,转身出去了。

  陵阳顿时不安起来。

  “你若真不想见,可暂避内室。”刘娥善解人意地道。

  陵阳纠结地蹙了蹙眉,微点了下头,起身匆匆进了内室。

  刘娥朝杨璎珞递了个眼神。

  杨璎珞会意,起身跟着进去了。

  很快,忆秦引着丁谓和丁献容父子进得殿来。

  “臣携逆子,见过太后娘娘。”

  丁谓和丁献容撩袍下拜。

  刘娥淡淡地:“起来吧,丁相,驸马,不必多礼。”

  丁献容起身,眼珠子飞快地转了圈,开口便问:“太后娘娘,陵阳在何处……”

  丁谓狠狠地瞪了眼丁献容,他讪讪地住了嘴。

  丁谓道:“太后娘娘,臣教子不严,已狠狠责罚了这忤逆之子。”

  丁献容闻言,不自觉地摸了下此前被打的脸。

  刘娥没甚表情地扫了眼父子二人,却是未语。

  丁谓只得又道:“太后娘娘,夫妻之事还是须留待他们自己解决为好,您看可否请公主出来一见?”

  “陵阳是公主,”刘娥语调没多大起伏地道,每一字却都似蕴了冷意,“殴打公主,那便是在侮辱皇家,不管他是不是驸马。”

  丁谓神色一顿,听音辨意,知晓刘娥是不会那般轻易放过丁献容的,他眼底几不可见地划过一抹冷色,蓦地,一脚踹在了丁献容腿上,丁献容毫无防备地跪倒在地。

  “爹!”丁献容惊愕住。

  “啪啪!”丁谓又是狠狠地甩了丁献容两巴掌,丁献容彻底被打懵了。

  丁谓面无表情地:“如此,太后娘娘可满意?”

  刘娥平静回视着丁谓,不置可否

  丁献容终于回过神来,委屈地捂着脸,朝内室大喊:“陵阳?陵阳你出来!你再不出来,我爹便打死我了!陵阳?陵阳救命啊!陵阳……”

  内室安静如许。

  “陵阳,我知晓你在!别生气了,出来吧,陵阳?”

  丁献容不断地嘶喊着。

  “没出息的混账东西!”

  丁献容窝囊的样子,惹得丁谓火大地又踹了他两脚,他更是鬼哭狼嚎。

  看着演戏的一对父子,刘娥神色无半点波澜,端起茶盏,缓缓品了一口。

  “嚓!”茶盖不轻不重地碰到了杯沿。

  丁献容莫名地一颤,呼喊卡在了喉间。

  “丁相何必如此,公主虽是公主,然毕竟与驸马是夫妇,如丁相方才所言,两夫妻之事,旁人插手,总是有些不妥。”刘娥平平地道。

  丁谓被刘娥的话气得差点背过去,还得强行忍着:“那敢问太后娘娘,现下可否请公主出来相见了?”

  刘娥道:“公主见不见,得由她自己做主。”

  丁谓一噎。

  丁献容见状,又朝内室大喊:“陵阳你出来好不好?要打要罚,我丁献容任凭你处置,陵……”

  “闭嘴!”

  丁谓羞恼地低低呵斥了一声,刘娥摆明了便是故意刁难他们父子,而丁献容竟还大呼小叫,不知轻重。

  “没眼力见的东西!”

  丁献容完全感知不到丁谓的难堪,被骂得愈发地委屈,无辜地:“爹,陵阳不出来,现下该怎生办啊?”

  丁谓几乎气得扶额,狠狠瞪了眼丁献容,差点又给他一巴掌,吓得丁献容缩了缩脖子。

  便在此时,一内侍匆匆进来,将一份奏疏呈上。

  “启禀太后娘娘,苏大人差人加急递进宫一封奏疏。”

  刘娥接过奏疏,打开没看几眼,脸色便冷肃到了极致。

  丁谓神色微动,正欲开口,哪知刘娥却直接冷冽地将奏折递给了他。

  “丁相看看吧。”

  丁谓疑惑地接过,一看之下脸色亦是大变:“皇陵,再次出水了?!”

  ———

  不到半个时辰,大清书院里,便陆陆续续聚集了十多位紧急入宫的臣工,包括曹利用和郭崇义,他们皆是得了皇陵又出事的消息,请求面见太后和官家。

  人人面色凝重,眉宇间均是难掩的焦灼。

  片刻后,有内侍出来,传了刘娥的懿旨。

  “太后娘娘有旨,今日非上朝听政之期,便不召诸位大人入内觐见了,若有事可呈递奏疏。”

  曹利用立即道:“公公,太后娘娘可有言,不见吾等之原因?”

  “未曾。”

  郭崇义急切地:“公公,吾等确有紧要之事,须与太后娘娘和官家相商,还烦劳公公再去通禀一声。”

  内侍只是摇头:“太后娘娘已言了不见,将军便不要为难奴婢了。”

  ———

  偌大的停灵宫殿,光线幽暗,白色的幔帐无风自动,那阴冷丝丝缕缕地蔓延开。

  一单薄的身影,孤零零地立于灵位之前。

  一点火星跳跃,她素手执了一炷香,正凑近那燃烧的白烛。

  急促的脚步声倏尔响起,殿门处,奔进来一个小身影。

  “大娘娘,朕听闻父皇的陵墓又出水了?!”

  来人自是赵祯,他跑得气喘吁吁,着急且焦心。

  那方点燃的香轻轻一颤,有火星掉落,刘娥手底的动作倒是没停,径直给灵位上了香。

  赵祯是愈发地急了:“此事可当真?!”

  刘娥这才看向赵祯,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嘶哑地答了一个字:“是。”

  赵祯色变,脱口而出:“您当初便不应下令迁移皇陵!”

  刘娥眸底震动,那看似平静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皲裂。

  赵祯话一出口便后悔了,见刘娥的神色,愈发地愧疚,微微避开了刘娥的目光。

  “朕,朕不是……”

  刘娥未多言甚,只是拿过一炷香递给赵祯:“先给你父皇敬一炷香。”

  赵祯羞愧,立刻点香,祭拜。

  刘娥转身,轻抚着赵恒的梓宫,难受而自责地:“你说的对,为娘不该轻易便应允移皇陵。”

  赵祯回首,望着刘娥浸透了哀伤的背影,呼吸一窒:“朕……”

  “只是……你父皇子嗣单薄,终其一生,也仅留下你一个皇嗣。”

  刘娥满是涩然的声音复缓缓响起。

  “你父皇生前,因此而时常在为娘面前自咎是他福薄,德不类,上累于祖宗,下负于蒸庶……”那素手按在了心口处,似不堪承受,“为娘每每念及,皆心如刀绞!是故,当时听得‘宜子孙’之言,难免心动……”

  “大娘娘,朕错怪于您了!”赵祯歉然地道。

  刘娥微微摇头,盯着赵恒的梓宫,神情愈加地悲戚:“是为娘未及细查,思虑不周!愧对于你父皇!”

  “那,皇陵出水,如今要如何解决?”赵祯沉吟了下,开口问道。

  “你舅父得知此事,已第一时间赶去了洛阳,为娘也传了懿旨,让他便宜行事,另着邢中和亦立刻赶往,看有何补救之法,是否须重新定陵点穴。”

  赵祯闻言,愣了愣,疑惑地:“大娘娘,朕不解,迁移皇陵乃是邢中和推测错了,为何您不罚他,反而还要用他?”

  刘娥转身,稍稍敛了敛神情之中的凄然,认真地盯着赵祯的眼睛:“官家以为,此次事件中,最应惩治之人是谁?”

  赵祯皱眉。

  刘娥提示道:“官家可细致想一想,当初是谁极力地主张迁移皇陵。”

  赵祯稍一沉思,作恍然状,又有些不可思议。

继续阅读:第132章 果报还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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