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只要一想到家里下人都是她一手教出来的，再嘴笨的下人也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吧……
她强自笑了笑，小心藏好不安，“那些贱奴嘴笨，恐怕不会说话。”要是这时候有一面镜子，她就会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是有多丑多可笑，嘴角强自往上扯，眼角却是往下拉的，偏眼珠子还不老实地乱转，说哭丧不像哭丧，说精明又缺了点精明劲儿，到最后就只剩下了可笑。
沈烟云不厚道地笑出了声儿，成功惹地周玲珑瞪了她一眼，她也全然不当回事，咧着白牙给她笑回去。“嘴笨的好呀，嘴笨的就会说老实话，就不会巧言善辩，蒙蔽世人。”
叫些下人来问也好，正好叫她看看这府里还剩多少会惦念旧情的人。
当年她娘亲管理府邸时对下人一向宽容和煦，谁犯了错只要诚心改过，不算很过的都会被饶恕。她从底层走上来的，自然要比其他主子要更能体会下人的辛苦。要说交口称赞的好主子，她娘亲才是最当之无愧的，她周玲珑算个什么，嘴上都挂着‘贱奴’的人对下人能有好的？
不过是耍威风，叫下人害怕她倒是真的。
李臻笑着刮了下她鼻子，宠溺地说道：“既然王妃都说了，沈大人还在等什么？”他都没跟周玲珑说话，直接略过她找上沈傅，委实没将她放在眼里，周玲珑就是再恨地牙痒痒也无可奈何。
沈傅也不能说一个‘不’字，他一声令下就让人去请夫人身边的几个下人，想着身边的下人她该有点把握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他都不指望周玲珑能帮到他了，能不给他添乱就好。
他的小动作做起来也算隐蔽，沈烟云二人都没察觉。
他们没有等多久就看到打头一青衣小厮带了几个人过来，基本都是女的，有老有少，衣着大多都比较好，也有两三个穿着粗布衣裳，大约是在后厨或者庭院工作的。
沈烟云的眼神突然在一个人身上顿了一下，那个人有几分眼熟，像是记忆深处的一个熟悉身影。她嘴角上扬，还以为没啥乐子可以看的，这下好了，待会儿说不定有大惊喜。 这个惊喜恐怕某人还一无所知……沈烟云瞅了一眼边上露出得意的周玲珑。
看周玲珑那蠢样，她都为原身母女纠结，这么一个蠢货也能将他们逼到那地步，只能说还是这该死的规矩害的，他们只要少把‘以夫为天，以父为天’的思想挂在脑中，多为自己想想也就不会变成当初的结局。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的假设不可能成立，没有那种思想的女人不是没有，她和沈烟华都是，但他们都不是这个朝代的人。
时代造成的悲剧无法挽回，更无法假设，不过是聊以安慰的话语当不得真。
两个年轻貌美的丫鬟打扮地挺华丽，就是红红粉粉的被她穿起来显得有几分俗气，反倒是另外一个穿着素净点的丫鬟，衣裳料子不差，脸是没有身边的粉色衣裳丫鬟俏丽，品味却要比她高的多。
这两个丫鬟在一堆下人当中最为显眼，自然先被注意到，一般人都会先注意到粉色衣裳的丫鬟，却很快会看厌烦从而看到月白色衣裳的丫鬟，视线才被定住。
她个外人都能从一点小细节看出，月白色衣裳的丫鬟看起来要更为可用些，倒是周玲珑却明显更为仪仗边上那个轻狂些的丫鬟，对另外一个竟隐约露出了厌恶的情绪。
谁会把自己厌恶的人提在身边当贴身丫鬟？沈烟云就奇了怪，周玲珑再蠢也不会找个膈应自己的人贴身放着吧……
暂且将疑惑按下，她再看其他下人就没啥特殊印象了，只除了最后低着头的老妇，别的人没啥可被注意的。
“这些都是贴身侍候贱内的下人，想必王爷有什么要问的，问他们即可。”
李臻对此就一句冷哼，当他智障吗，贴身的下人有多衷心他会不知道？要不是刚才沈烟云给他眼神，叫他别管，他还会继续‘惹事’。
沈傅尴尬地僵了一把，端王的难搞程度远远超乎他预知，他严重怀疑今日的周玲珑根本保不住。
周玲珑等的就是他们二人没有异议，当下就率先问起那个穿红衣的丫鬟，“红莲你来说，夫人我平时待你们如何？”
红莲娇笑着往前走了两步再跪下，身上手上挂的珠串哐当作响。“夫人自然待我们下人极好，有好的都会水率先想着咱们，奴才能跟着夫人都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沈烟云大为皱眉，不光是这丫鬟的打扮俗气，她身上的香粉味依旧叫人难受，近着看她脸上还有厚厚一层白粉，堪称可怕！
为了不让自己鼻子遭受荼毒，沈烟云十分不客气地掩住鼻子，再加上她根本没想掩饰的嫌弃姿态，立刻就让刚得意起来的周玲珑给垮了脸，跪在地上的红莲也十分不爽又不敢说的样子。
相信没一个女人能接受自己被同胞嫌弃至此，尤其当她还是颇为自恋的一个人时。
更要命的还是李臻，他将好好夫君扮好，就故意迎合着沈烟云说：“娘子快往边上站站，省得熏到你，本王也是被熏到眼睛都发胀……”
沈烟云噗呲一笑，“哈哈，是呀，她的打扮快赶上时花楼的姑娘了。”
“云儿你真爱开玩笑，时花楼的姑娘真这么打扮还能有生意？”李臻接地从善如流。
而旁边人的脸是黑了一个又一个……“你敢说我身边的丫头是出去卖的！”周玲珑永远是第一个坐不住的，她都没顾得上管方才红莲说的话。
沈烟云还是半掩着鼻子，眨巴着眼睛装作一脸纯良地说：“我那是开玩笑的呀，你没听夫君说的？时花楼的姑娘不会似她这般打扮的！”
又是重重一击，不止是像风尘女子，还是过气的风尘女子，她讽刺起人来和自家夫君一唱一和，好不默契。
周玲珑被他们气地差点抽过去，谁特么会想到沈烟云就是不按常理出牌，关注点一会儿一个，还有个护她成魔的强势夫君。做他们两的对手简直就是在找虐！
“呵，娘莫要生气，姐姐以女儿家的身份流连花丛才该觉得羞耻呢，您又为何要为她生气？”沈烟华好似没了心情装成白莲花，讽刺起人来还是又快又狠。
沈烟云却是笑了笑，用嘴型说了一句“会咬人的狗不叫！”，一点声儿都没发出来，却叫她气地脸都青了。
唯有沈傅眼看场面差点又要失控，连忙站出来说道：“好了，你们姐妹都别争，让夫人问完。”
沈烟云是没啥意见，她本就没打算和沈烟华吵架，不过是逗她。只看她话被憋住，绷着一脸不爽给周玲珑捶背。
接下来的问话进行的也快，都是千篇一律的答案，跟歌功颂德似的把周玲珑夸成了个活菩萨。周玲珑脸上的笑就更为明显了，沈烟云都怀疑她会不会咧到耳根。
小人得志，还不当自己蠢，这么些个被迫说出来的答案她连听都懒得听，呵欠是一个接着一个打。要不是为了看最后的反转，她还真想直接跳过这里。
当轮到最后一个妇人时周玲珑突然一个坐正，她有一点紧张，想必她也是认出了这个妇人原来是伺候沈烟云母女的，还曾因为她的迁怒而被打了好几次。
她对下人态度无非就两种，一种是不算太讨厌，打骂都有也不会少了赏赐，就是红莲那种下人。另外一种就是讨厌的，几乎全是打骂，心情不好还会克扣人的月钱，不幸的是这个妇人就是后者。
若是叫她自己换位来看都不会为自己说话，无关乎妇人旧时身份，纯就事论事。
不过她也不是太紧张，因为这妇人虽说以前是伺候过沈烟云母女的，胆子却很小，总是木讷着，做事都是畏畏缩缩的样子。量她也不敢真说出自己的不是！自然为了保险，周玲珑还是有给她一个眼神警告的，谁知却因为她不敢抬头而未接收到。
那个妇人枯瘦枯瘦的，走起来路来都怀疑她会被吹走，但她走地还算稳，她走到近前，依例行礼过后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就开始夸周玲珑，而是先抬起头来朝沈烟云弯了弯腰，道：“给大小姐请安。”
沈烟云点头致意，嘴角终于带出一点笑意，她看了看周玲珑，果然看到她脸色又开始沉了下来。“木嬷嬷，你该不会忘记谁才是赏你饭吃的吧？”
咬牙切齿的声音很低，威胁之意很是浓郁，被称为木嬷嬷的人身子抖了抖，低着头似乎极害怕的样子，周玲珑这才满意地笑了笑，说：“知道就好，你开始说吧，如实禀告即可，说完赶紧下去干活，别耽误大家时间。”
沈烟云撇撇嘴，看嬷嬷被吓的样子她就没了戏弄人的心，这样子的嬷嬷还不如别说出周玲珑的坏处呢，要是周玲珑因此怪罪她，她会于心不忍的。所以，她还是别说的好，只不过如此一来，下面的陈述也就变得乏味可陈。
被威吓过的木嬷嬷果然说出了和之前几个一样的说辞，周玲珑高兴了得意了，转脸就要朝沈烟云他们说点什么。
恰在此时，尚未站起来的木嬷嬷突然伏倒在地上，“奴才还有事未禀完……”她说着径直撩开衣袖，露出两边伤痕累累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