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两边手臂上都是被长条抽打过的痕迹,还有半月形的指甲掐痕,甚至还有未知烧伤,新伤旧伤叠加在一起触目惊心。
她不用多说,就凭这些伤口就能想象出她曾受到过的虐待,都不用本人如何解释。
木嬷嬷也深知这点,有了够吓人的伤痕,她也不用激动地哭诉自己受到的过的虐待,只用陈述的语气平平地说道:“方才奴才所言是主子希望听到的答案,然奴才自己想说的答案就在这一身伤上。做奴才的本不该说主子的不是,但既然主子说了畅所欲言,奴才不敢不从。”
如果说她露出手臂的行为就像骤然投入平静湖面未引爆的炸弹,那么她后来说的话就是给让炸弹突然炸开,湖水肆虐,巨响震天,炸地所有人都抬眼看向这个不起眼的下人。
方才还有恃无恐的周玲珑顿时就懵了,这个被她收拾地几乎成了木头人的老妇人怎么会转头就给了他如此沉重的一击。她印象中的木嬷嬷就是一根木头,被她拿来撒气也不会叫喊,只会畏畏缩缩地发抖,久而久之她都觉得折腾她没多大意思,只会偶尔在沈烟云那里受到气才会叫她过来折磨一番。
不巧的是,昨日她就因为沈傅没进她院子而气地拿她来撒气,还想到用烧红的簪子烫她手臂,还难得地在她那张没多少表情的老脸上看到了痛苦,她当时还挺舒坦来着。
昨晚折腾过她后就叫人把她随手扔了出去,气也随之顺了许多,毕竟喜欢折磨人的人就是喜欢看到别人的痛苦,那天她终于得上所愿,一口气真出出来。
谁知道人转头就把她供了出来!“你个吃里爬外的贱奴!我好心收你这个没啥本事的东西在府里养老,给你一口饭吃,你居然转头就来陷害于我,你的心真歹毒!”
沈烟云脸色沉了下来,她委实没想到周玲珑居然会这么没人性,这就是赤果果的虐待!她实在太天真,还以为周玲珑脾气再不好,也不过是砸东西扇人耳光这种小打小闹,没想到她连心都是扭曲的。
她根本就没有把人当人看,一口一个的‘贱奴’侮辱意味十足,同时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不弱,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沈烟云不禁冷笑出声,“陷害?周玲珑你好会编呀。整个沈府主子就只有三位,不是你做的难道是他们两个?再者她是你院子里的人,更有人亲口所说的话来作证,这时候你还想抵赖?我真佩服你的脸皮,怕是精铁做的吧。”
她还从未见过这么能扯的女人,即使把铁证摆在她面前她都能打死不认,死鸭子嘴硬是不,她还就要把证据掰扯开来摔在她面前,看她还能如何狡辩。
不得不说沈烟云反应也是够快,周玲珑话刚说完她就淡定地把证据再甩出去一遍,条条无法辩驳,最关键的是她巧妙地说了一句“主子只有三位,不是你难道是他们两?”
众所周知,奴才是得主子才有资格惩处的,而整个沈府也没几个主子,除了她自己认下还能赖到谁头上?这就是对付无赖的办法,掐她死穴!
那一瞬,刚才还张牙舞爪的周玲珑就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被打脸打地脸都肿了,‘仁慈宽和’的说辞就是个华美的笑话,方才木嬷嬷也说了,那都是主子希望听到的答案,可未必是他们真正想说的话。
木嬷嬷才是个中高手,她隐忍多年不发,就等这个天赐机会一举撕开周玲珑伪善的面具,把她最丑恶的姿态暴露于人前。只要看到如今周玲珑被刺激地几欲发狂,她郁结多年的气就去了大半。
前任夫人对她恩重如山,此番若是能借她之事帮大小姐一把她又怎会推诿。至于此事之后她的命运就不在她考虑的范畴内了,夫人生前她未能尽忠,死后自当抛头洒血帮大小姐扫去路上石块!
然沈烟云是不能理解木嬷嬷的这种心思,她只晓得木嬷嬷是被压迫到无法忍受才主动站出来给自己申冤的人。她不管记忆中这个老妇人的身影有多浅淡,此时她总归是间接帮了她一把,而从周玲珑以往行径来看,木嬷嬷以后可能难逃一死,她就得救上一救。
如果说刚开始她是用全然玩笑的姿态来看整件事发展的话,现在的沈烟云就是在用十分严肃的态度来看待此事。但凡牵扯到人命的事情,就都该被放在尊重层面。
突然多出一声轻笑,李臻愣是在这么严肃的氛围中笑了出来,“本王看这老妇人可怜,想和沈大人讨个好处,正好王府前几日辞去了一位杂役,不知能否叫沈大人割爱?”
沈烟云惊讶,嘴角微张,这个节点他还真敢提!不用看那几位的脸色都知道不妙,木嬷嬷现在就是风口浪尖的人,她有心相救都不敢硬接刀刃,谁知李臻胆子这么大,说提就提。
沈傅已经面无表情了,从那老奴对沈烟云行礼时他就隐约感觉不对,这不,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出了乱子。他就知道不该相信周玲珑的本事,指望她做成点事情就是在做白日梦。
他不无愤恨地看了一眼周玲珑,总是她惹事自己来做扫尾工作不要太烦。现在李臻又不按常理出牌,不问别的直接伸手要人,叫他很难回绝偏偏又不得不回绝。
“这恐怕……小人不大好作主,木嬷嬷是府里干了几十年的老人,贸然送人可能会不大习惯……王爷若是缺人,府里还有其他几个老嬷嬷,都是手脚很麻利的下人。”
“嗳,这你就不懂了,人是要看眼缘的,这木嬷嬷就是让本王一见如故,本王和她有缘是其他人都比不上的。再者,下人虽说是下人,也正如沈大人所说,待久了都会有感情……不如这样,叫木嬷嬷自己来选,是跟着我们去王府还是留在这里伺候?”
李臻全然不顾沈傅的拒绝,话说地再客气态度也还是很坚决。其实在主人家都明显拒绝后还强行要人算是优点无礼了,但李臻不在意这些,他只知道沈烟云想保下这个人,而他正好有这个本事做到。
他们两人之间的争论沈烟云都看在眼里,到这里她还不明白李臻这么做的原因就是真的太傻了。没想到李臻心这么细,还能全然为她考虑……
她低头看向地上还自跪着的木嬷嬷,轻声说道:“你愿意跟随我们一起去王府吗?”旁的不必多说,她这么聪明应当能明白他们的意思。
能跟着他们去王府当然很好,旁的不消说,不仅能保住一条命,还有的大小姐在绝不会像在这里一样遭受惨无人道的对待。
然千好万好她都不能点头答应下来,只因刚才李臻和沈傅争执的一幕她都看在眼里,她是个再衷心不过的奴才想当然地会全然帮主子考虑。
她不能拖累主子,一点拖累都不行,她不过是苟延残喘的一个妇人,时日不长,不值得大小姐和姑爷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不,小的不愿……”
“等下,你先听我说完再做决定!”沈烟云一看她表情就知道不对,和平安当时的傻样简直一模一样,想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都难。
她突然间想起娘说的过的一句话,带着试试看的念头附耳在她耳边说了出来,结果立马就改变了她的态度是,从不同意到全然同意都没过盏茶功夫。
“奴才愿意追随大小姐入王府,还望大人成全。”沈烟云和李臻二人都满意地笑了,李臻更是直接笑吟吟地看着沈傅,就等他一句话,木嬷嬷就会成了端王府的人。
沈傅那口气被梗的哟,他什么时候说过下人想去哪他就同意去哪的?他什么都没答应,他们就已经擅作主张要他交人!
从未见过如此强盗的人,可笑的是其中还有一个是他不想承认的亲闺女!
他心里当然是拒绝的!虽说眼下拒绝的话说起来不是很容易……等下,他余光扫到沈烟华母子,想到刚才木嬷嬷爆炸性的话语以及出乎意料的‘忽略’,他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可以是可以,不过方才她所说之事甚为重要,不知可否叫她协助查清楚事情后再行定夺去留。”
沈傅这个老狐狸,话说地这么高端,将真实意思藏那么深,真是老奸巨猾。
沈烟云其实懂他的意思,无非就是要他们主动放弃木嬷嬷当时说的‘证词’,要大家你好我好,啥都不追究,否则他就会捏着木嬷嬷的卖身契不放,是死是活叫他们想管都管不到。谁叫他该死地拥有木嬷嬷的卖身契呢,他们态度再强势也不可能叫他主动放手。
若不是条件不允许,她都想翻一个大大的白眼,她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家伙,比泥鳅还要滑不溜秋。
“父亲真是算的一手好账呀,难怪沈家在你手中可以发展地如此繁荣昌盛。”繁荣个鬼,有他在整个沈家就跟被吸血虫吸附,只有他一人能吃的很饱,其余人的状况看沈家族里人还不明白嘛。
沈烟云真是厌恶透了这个男人,尤其厌恶他挖个坑在前头,他们还不得不往下跳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