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等他们都扯地差不多，宴席才将将开始，不出意外，沈烟云被安排着跟那群贵妇人一桌，坐的自然是上上座位。
她不苟言笑，话也少地出奇，不被问到头上就索性一言不发，将高冷进行到底。也因此让深浅不知的形象深入人心，她不说不表神色，他们便什么都猜不出来。沈烟云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应该说他们想要的结果就是这个。
还别说，看他们一脸纠结地找话题，小心觑着她神色的样子还挺好玩。
不多时，寿宴的重头戏也便来了：亲友小辈们献礼拜寿。
还别说这一幕挺有意思，沈烟云一个琢磨也想出点门道来。要是这家人家子嗣多且各有本事，一个个上来献礼说上几句中听的话自然轻而易举地获得众人夸赞，不仅宾主尽欢，又何等涨面子。要是家里子嗣不多，那没事，赶着来送礼的人越多越有本事，就越能凸显自家的本事。
说来可不都是足够叫人乐呵的好事么，这位苏大人大约是两者都沾一部分。他正妻所出只有一女，也就是苏婉儿，却有五六个庶子，旁支所出的孩子就更多了，光一起给他贺寿的画面就足够衬地起‘儿孙满堂’四个字。
再说他官职不低，背后靠着德太妃娘娘，再有个亲王侄子，身份自然和寻常为官的不同，有的是来巴结他的人。其实沈烟云有所不知的是，众人都知当今皇上对端王态度莫测，又有仪仗亲近也不少打压，谁都摸不准他和当今关系到底如何。
但不妨碍他端王的身份，再如何也比他们那些小人物要说地上话，如此一来，还能少了想走他路子的人？只是李臻这人说白了就是油盐不进，甭管送啥他基本都会收，收完扭头就让人送去宫里，自己是滑不溜地一点不沾，而他们所求之事就自然没了下文。
好不容易吧他有了个王妃，总算可以让自家夫人前去搭讪说和，可谁知她干脆就窝在王府里半步不出，他们求见一概只能见到端王，不，绝大多数时候他们连个正经主子都见不到。
如此一来，他们就很绝望地把目光投到这位苏大人身上了。本来就端王一家子的脾气他们都没指望能有啥好结果，谁知又一次被打脸。苏大人很是和气，基本是来者不拒，有啥收啥，顺带也给点好处返还。
这位是个会混的……自此他们总算找了端王一系的突破口，一应应酬都悄然转到了苏家，讨好了这位还能顺带讨好德太妃，再一顺带不就算和端王搭上了么。
他们想的很好，在试探无误后就更加殷勤了，由此才有了现在这番景象，也有了沈烟云目前看的这番戏。
沈烟云没见过这类场景确实有几分稀奇，她家王爷不爱热闹，连带着整个王府都很清静，这么多人一起迎来往去的还有些意思。
那个白胡子老头似乎是武将，有趣的是他叫小辈上前拜寿，对坐在上面的苏大人没多好脾气，倒是转头看到李臻的时候那眼神看起来就像……见到偶像的迷弟，就差一对星星眼助攻了。
可惜，李臻并不吃他这套，连个眼神都没给人家，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忙不过来注意这边。
旁的画面虽没这个好玩，也能看到不少阳奉阴违的脸，各种心思的人齐聚一堂，只维持着表面和平欢乐。各种来由恐怕人家做主人的比她还要清楚地多，人家都能言笑晏晏，不露声色，自然轮不到她来比划。
看多了发现也就那回事，没甚多的乐子就觉有些乏味了。
似乎就不想让她太早失去兴致，她才堪堪觉得无聊，上面的阵仗就换了个底。
只见一芙蓉颜色的女子盛装出现，身后跟着好几个俊秀少年前来拜寿，说话是一个比一个好听，送的东西明显就要更用心些。
不消说，这就是那个苏大小姐了。她是苏府唯一一个小姐，又是苏大人第一个孩子，只是随后他的夫人就难产而死。他多年不曾娶继妻就是只有这一个嫡女，至少在外头看是很爱重的。
苏婉儿之前也没辜负当爹的期望，成为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名媛，闺秀楷模，只痴恋端王的这点叫媒人不敢上门。抛开那点不说，她作为大家闺秀那是一百二十分的水平，出现就伴随着无数夸赞，若不是她倾慕表哥之事，恐怕媒婆都要把她家门槛踏破。
然就是这样，她今日一出现也轻松赢得无数夸赞。就沈烟云所在的贵妇一桌就讨论炸了，除了沈烟云本人不发一言外其他人都把她当个香馍馍来夸。
沈烟云听地耳根子都要化了，什么“钟敏毓秀”、“气质天成”、“端庄知礼”等等好词想都不想就往上砸，把人都快夸上了天。
她始终没有说话，是懒得跟一群眼神不大好的人说话，别的不说，她苏家小姐跑到烟云小筑去丢了个大脸的事情难道就没一个人知道？
哪怕她再怎么符合人加的光环，就一个跑到她这个‘情敌’面前耀武扬威的名头也能是好听的？
沈烟云略郁闷，她不想说话，却总算有人脑子转过弯儿注意到她了。别的不说，沈烟云和苏婉儿之间的纷争他们这些爱八卦的贵妇是肯定知道的。
也正是因此他们才猛然意识到，这位不爱说话的王妃早前可是跟苏家小姐有过节，且到现在都不置一词，说他们和解了才更叫人笑掉大牙。
所以说，他们方才的行为说白了就是在撸老虎毛，在仇人面前说对方好处的事儿要多损就有多损。
有一个发现端倪就不怕别的人不知道，不用多久他们就在一个提醒另一个的情况下迅速没了声儿，要聊可以，关于那位苏小姐的话题还是暂且止了吧。
这些沈烟云尽皆看在眼中，依旧没说半句，因为她的视线早被其他东西给吸引去大半了。
就在距离她不远处那桌，坐的都是勉强可以和李臻同桌的男人。苏婉儿就是带着一众弟弟去给他们敬酒，打的招牌是招待贵客，尤其是李臻这等贵客，让人无法苛责。
可特么的苏婉儿动作也未免太过明显了吧！亲自端酒，柔情万丈地紧紧盯着他，还不知她轻声说了句什么，惹得李臻微微勾起嘴角。桌上其余人都不是省事的，一个瞎起哄，不用说都知道他们起哄的内容！
沈烟云很生气，当着她的面都敢对她夫君眉来眼去，当她是个死的么？
“端庄闺秀倒是看不出来，长袖善舞，八面玲珑这位闺阁苏小姐却是很擅长。”她的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让两桌人都能听到而已，尤其在‘闺阁’二字上下了重音。
她气愤之下也没有说错，按照正常流程确实有家中小辈去桌上敬酒，但那都是家中男子才对。女子按理没有嫁人的也该知道避嫌，送完东西就该老实下去待着。周游在外男之间，还有些轻佻地说笑，这哪里叫个闺阁小姐，贱籍的歌姬也不过如此。
沈烟云那张嘴被气着了，才不管什么高冷形象，自己夫君都被人调戏了她还坐着不动就是怂。反正她站在大道理这边，还怕怼不过人么。
她这话确如巨石如水，甭管是哄笑的男子们还是噤若寒蝉的贵妇们都一时没了声音，只除了苏婉儿忽青忽白的脸色。就从那些贵妇打量她的奇异神色她就知道此事不好了，玩过火就是在说她。
沈烟云这话确实说地一针见血，看似无褒无贬，实则一个“不拘礼法，放浪形骸”的帽子就扣在了她头上。这时代虽没有明清那般对女子严苛到变态的地步，但也没有秦汉唐朝的开放，这里严格说来主要把女子分为出阁和未出阁的两类。
已然出阁的女子可以适当在妇人间社交，偶尔举办或者参加宴会也不算过，只要别和外男牵扯多就好。而未出阁的就要注意多点了，最起码作为女儿家也该矜持点，哪怕是自己父亲的寿宴上，这么堂而皇之地凑到一桌男子跟前确实挺不矜持。
沈烟云就是故意用了两个褒义词来嘲讽她盛名之下不过尔尔，在座的或多或少知道他们之间的矛盾，还以为这位不爱说话的王妃会忍着不在大庭广众发作，不成想要么不说，要说就得一鸣惊人。
而且，她比他们以为的还要聪明。不随口就骂，只淡淡地抛出一句一针见血的话，叫人无法反驳还暗自赞同。
至少就沈烟云这桌上就有好些个后来看苏婉儿举止失当有些不满的贵妇，先前她拜寿叫人没得挑毛病，愿意多夸一句的不在少数。可当她径直去了男人那桌敬酒就有不少贵妇看不大上眼，但毕竟在人家父亲宴会上不好多说，他们可都是人精，不说坏话只说好话。
但不妨碍他们战队，沈烟云话一出就成功获得了许多注重礼节的贵妇赏识。原当她和李臻一样不近人情的人，这才发现她只是纯粹的不爱说话，不是不会说话。
这两者差别可大了，不会说话的人远无法造成如今局面，更无法让这些贵妇总心底里认可她这个空降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