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千羽打开他俩的共同账号，余额显示：8.99元。
这个账号是结婚那年开通的，头三年千羽没有工作，还得养孩子，季风每月要给钱父母，基本上没存到什么钱。后来千羽上班了，虽说赚得少，也是每月三百五百地存，而季风开始赚得多了，没项目的时候两千三千地往里面存，项目做完拿到提成了就可以三万五万地往里存；他们买一辆二手代步车花了几万块，账户上还能有十来万，算是小家辛辛苦苦攒出来的。
小城的房价不算贵，90平方的房子，九十多万。金银首饰卖了5万块，千羽妈妈借了十万块，再加上共同账户上的钱，刚刚够首付。
千羽还记得那天在银行转完账完成一堆手续走出来的时候，两人都出了一身汗，走在阳光灿烂的林荫大道上，他俩都长舒了一口气，觉得共同完成了一件大事，以后算是有一个真正意义的家了。
千羽知道，季风一直都不觉得现在住的房子是自己的家，他总是说：这房子是你妈妈的，以后我们搬出去就还给她，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是个吃你娘家软饭的。妈妈借的十万，季风也口口声声地说要算利息，要慢慢还。
所以那个扬言说你不工作也可以我也不是养不起你，不想花千羽娘家一分钱的季风，不可能对她没有钱这件事不管的呀。
赵千羽心里打了一个问号，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
这个周末，是季风妈妈的生日，季风早早定好了车票，要回小镇和妈妈庆祝生日。六年过去了，通往小镇的城市开通的高铁，两个半小时就可以到达，在高铁站开车到镇上差不多一个小时，总共三个半小时，比起以前漫长的自驾车，确实好多了。
赵千羽没有意见，每一年季风妈妈的生日他都要回去的，奶奶见到孙子也总是很开心的，只是今年她再也不想窝在厨房里负责做饭了，她和季风提出能不能找个饭店出去吃，季风同意了，让她负责安排，赵千羽想到了小镇那家最好的酒楼并且打电话预定了两桌，季风转身就开始电话邀约那几个比较熟悉的亲戚了。
生日宴坐满了两桌，叔叔舅舅们来了好几个，都夸季风孝顺给妈妈安排这么好的酒楼庆祝生日。不像小儿子季康，妈妈生日都不回来。季风妈妈笑笑说，没事没事，季康最近忙买房子和结婚的事情呢，一早就给我打电话问候了。
赵千羽还订了一个生日蛋糕，在宴席的最后专门把包间的灯关了，把蛋糕推了进来，大家一起唱起了生日歌，婆婆笑得美开了花，季风忙着要和爸爸妈妈合影，一副乐也融融的样子。
在准备要散席的时候，赵千羽看见季风坐到了妈妈身旁，从怀里掏了两个红包出来，迅速地塞到妈妈的手里，妈妈完全没有推却的意思，笑了笑就把红包收下了，目测那两个红包的厚度，至少两万块。
赵千羽心里咯噔了一下，脑子里飞快想起季风妈妈说弟弟快要结婚买房的事情了。
结束生日宴，把孩子交给了季风爸妈坐舅舅的车先回去了，赵千羽对季风说：“走回去也不远，你陪我走走吧。”
小镇夜凉如水，千羽只穿了一件薄衣，抱着肩膀低头快速往前走。季风跟在后面，他们走过小镇的一条田间小路，田里星星点点，有一些萤火虫在飞舞，远处有好几家房屋的灯点亮了夜空，抬头有一轮明月挂在了天空。
“赵千羽你怎么回事，喊我陪你走走又不说话。”季风跟在后面说。
赵千羽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他，季风差点撞了上去，她问：“你给了你妈多少钱？”
“你就因为这事不高兴了？”
“有两万没有？”
季风点头默认。
“你知道我失业没钱了吗，你知道我们共同账户上也没钱了吗？你不问问我有没有钱？你一出手就是两万？”
“我妈归我妈，你归你，两码事，我妈养我那么大，我给点钱不过分吧。”
“是，是不过分，但是你想想这些你给你爸妈家多少钱了，我都没有任何意见，我们买房子他们一分钱不出我也没有意见，但是我们家现在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你能不能先考虑我们自己的家。”
“什么叫‘你爸妈’，还有什么‘我们自己的家’，我的家只有一个，我爸妈、我弟、你和儿子都是我的家人。”
“季风！那你考虑过我没有？你知道我这段时间多焦虑多难受吗？”
“你不是还有你妈接济你吗？我那天看到你手机，她给你转账了呀。”
“季风，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无耻啊，我妈接济得我俩还不够吗？你要脸不要脸啊？”
赵千羽蹲下抱住了自己，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季风脸阴沉着，心里也觉得有一股怒火无从发泄，他自嘲：他以为自己一个小镇出来的癞蛤蟆吃上了天鹅肉，但是天鹅终究还是变成了斤斤计较的母鸡。
赵千羽忽然想起什么了一样，腾地站了起来，满脸泪痕地问他：“你还有什么瞒住我的没有？”
季风眼神闪烁，不敢接话。
“你是不是给你弟弟钱买房子了？你哪来的钱？”赵千羽眼神中有一丝的绝望，
“……”
“你说话啊！”赵千羽第一次吼了起来。
“给了十万，找我老板预支的项目提成…”
赵千羽不说话，看着季风摇了摇头，转身就往前走了。
眼泪还是止不住地一直流，只是她不知道，她要往哪里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