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展发泄完怒气,也不敢再多看她一眼,穿上衣服去了露台,从口袋里摸出烟来,烦躁地点燃了一根。
他几乎不抽烟,但生意场上烟酒都是道具,所以也常备着,此刻的烟雾缭绕,倒是能暂时抚慰他快要炸裂来的脑袋。
今天这突然地遇见,于他而言,喜大于惊,虽然场景令他不快,可他原本是想好好跟她谈的,她却一次又一次挑.衅他激怒他,逼着他最后失了理智伤害她。
他揿灭了烟头,抱住脑袋,一边头痛欲裂一边企图从一团乱麻一样的思绪里找出一条可以解决眼前困局的路。
十年之前,如果他没有被父亲送去连城念书,应该就不会遇到闫薇,也就不会酿成他这么些年的心魔。
父母感情很好,就他一个孩子,难免娇贵了些,父亲觉得男孩子养得太过风雨不侵以后会经不起磨折,硬是顶着母亲的哭闹把他送去了遥远的北方这不算太知名的城市。
十六岁,从南方到北方,离开了熟悉的环境,没了认识的朋友,学校规矩也严格,一个月只有四天假,只有那几天可以用手机。
初到时水土不服,鼻腔干到出血,嘴角动不动开裂,脸上下巴上也在疯狂爆痘,青春期的男孩子,最是要脸,他便戴着口罩上学,捂得久了,脸上愈加惨不忍睹,视频的时候美颜开得再大也遮不住,母亲扭着父亲闹了一通,第二天有人到学校来替他告假接他去了连城最好的皮肤科仔仔细细从里到外诊询了一番,对症下了药之后发半个月,才终于养好了脸,不至于留下一张坑坑洼洼月球表面的面孔。
这桩麻烦解决了,他也渐渐开始安下心来准备好好习惯这里的生活,可没想到接下来的大麻烦却是闫薇。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招惹到了她,她似乎视他为眼中钉,针对他的恶作剧层出不穷。
往他校服上涂蓝,在他背上贴“我是猪”这都是小事,往他桌斗里放死蛇才真是可怕。
他倒也不怕别的东西,唯独怕蛇,这种细细的冰冰凉的冷血动物,就算死了,也有一双叫人觉得毛骨悚然的眼睛,倒真是难为她,试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终于发现他怕蛇。
学校在半山上,挨着一片国企所属的巨大的园林,甚是方便她捉蛇吓唬他,他不想跟女生计较,便咬着牙忍她,想着冬天蛇都冬眠了她总能消停了吧。
岂料冬天她又想出了新的折腾人的办法,北方天寒,冰格接水放在窗外,不多久就结冰了,她一块块掰开藏好,趁他不注意就顺着他后脖颈子塞进去,冰得人直哆嗦。
他终于忍无可忍,恶狠狠抓牢她的手,“闫薇,你有完没完?”
“没完”,她根本不怕他,瞪着一双大眼睛威胁他,“松手,不然有你好看!”
他没有放开他,反而朝她凑近了过去,“你这么针对我,是不是喜欢我?”
当时正是课间,他这话又故意问得大声,教室里顿时热闹了起来,半大小子们不嫌事大地怂恿,“嫁给他!嫁给他!”
可惜他太低估了她的脸皮,这姑娘仰脸冲着他甜笑,“是啊,我喜欢你,所以才欺负你,那……你要我嫁给你吗?”
他不过也才十七岁,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最后红着脸狼狈逃跑的反而是他。
闫薇在他背后拍拍手掌,一脸志得意满,“小样儿,跟我斗,也不瞧瞧自己的斤两!”
起义被无情镇压之后,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继续忍受她推陈出新的新花样,宿舍的兄弟们拍拍他的肩膀,一脸同情,“要不你去查查你们两家三代以内是不是结下过什么深仇大恨?毕竟冤家宜解不宜结。”
看,旁观者曾经以为这是艳福,是喜欢才欺负,后来也终于看出来不对劲了,这丫头就是在往死里整他。
正当肖展以为自己一定会被她荼毒整个高中年代的时候,事情却出现了转机。
四月的时候,连城的空气里慢慢有了春天的气息,学校里朝北的路面上残冰几乎都融化干净了,碧桃花开始灼灼其华,他心情很好,放月假的时候便骑车去长北坡拍风景。
回来的时候,导航有点指向不明,他误入一带破旧居民区外的窄墙,靠近转角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没有耍你,真的,洛子哥……”
是闫薇,他倒从没听过她这般低声下气。
“没有耍老子,那你TM装个什么劲儿呢?我TM按你的意思,带你去吃饭、唱歌、拍大头贴、骑摩托,冰也滑了,花儿也买了,怎么着,还是碰都不让碰,你多金贵呀?”
“没有的事,哥,我肯定……是你的人,对吧,我只是……想要多一点被追求被喜欢的感觉而已,就……贪心地想要这个阶段更长一点,哥你能理解我的吧?”闫薇哀哀祈求。
“我TM不能理解,少跟老子来这一套!你今天必须得从了哥!”
肖展停好自行车绕过去,正看见一个虎背熊腰高出她一个多头的身影将她按在红砖墙上,一张嘴只往她脸上拱,她左支右绌,躲闪得分外狼狈,但到底不敌那人的蛮力,刺.啦一声,校服里面的白T被扯开一条大口子。
他只觉血气上涌,三两步冲过去,一把抓住那人的肩膀,“腾”地便将他摔到一边去了。
“哪个不长眼的,敢坏你洛哥的好事”,那人气得哇哇乱叫,一扭头看见肖展身上的校服,会过意来,“哟,这是你学校里的相好的吧,还挺俊,怪不得扭扭捏捏不肯跟我。”
“你快走”,闫薇扑过来,一手攥紧衣襟一手拦着他面前,低声而急促地道,“你打不过他,快走,我的事我自己会解决!”
他拨开她,迎上前去,那混.混比他高,还比他壮实,但他学过的柔术和跆拳道也不是白学的,放.倒一个空有蛮力的蠢货不在话下。
不到十分钟,胜负已分,那位“洛哥”被打跑了,他的脸也光荣负伤,闫薇靠过来,冰凉的指尖轻轻碰触伤口,一脸担忧,“疼吗?”
他挑眉,“没有你上次拿排球砸我的头疼。”
她脸上的担忧迅速褪去,又恢复成在学校时的蛮横模样,瞪他一眼,“你活该!”
“我一直都很想问你,我上辈子是对你或者你们家做过多么伤天害理的事吗?你这么不待见我。”
“谁让你长了一张看着就很好欺负的脸”,她的眼珠子圆圆的,眉毛扬得高高的,神气活现,“我看见你就想揍你!”
“是吗?”他笑一笑,突然握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拖到面前来,“那我觉得你也长了一张看着就很好欺负的脸,是不是就可以随便欺负你?”
“你要干什么?”他的靠近让她脸上的神情突然变得戒备起来,努力地想扯掉他的手。
她不是一向很虎的吗?什么时候会怕这一出了?
一时玩心大起,他一用力便将她拽进怀里,另一只手则顺其自然地搂住了她的腰。
闫薇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瞳孔圆睁,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肖展,再不放开我你就死定了!”
她的眼睛因为气愤而格外明亮,面上覆着薄薄一层红晕,像桃花的颜色,他从未这样近地认真打量她,才发现这夜.叉一样的死.丫头生得还挺好看的。
目光不由自主往下挪到她的唇上,那浅浅一抹天生的樱桃红,引得他挪不开眼。
她还在他掌中剧烈挣扎,气息咻咻,像只被困住的小兽,可他一点也不想放开她。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中了邪,此刻脑海里尽是她被人按在墙上轻薄的场景,越想就越莫名着恼,鬼使神差地,他低头亲吻了她。
那花瓣一样的唇,尝起来好像真的是甜的。
他也是第一次这样与人亲密,却无师自通地就会了,一遍又一遍地轻刷她的嘴唇,越吻越深,舍不得松开,直到闫薇狠狠踩了他一脚,他才吃痛放开。
她捂着嘴唇涨红了脸,眼神如刀,在他面上狠狠剜了几刀,转身跑开了。
收假那天,他明明看见她推车进了校门,转眼却又不见了,直到上课之前才出现,他回头看她,她却只顾着跟同桌讲话,连瞟都不瞟他一下。
倒是从此以后不再欺负他了,可也不理他了,只当他是空气一样看不见的存在。
如此这样过了小半个月,他竟颇为不自在,老刘摇摇头,“完了,展哥的抖M人格苏醒,人家都不虐你了,你还意犹未尽呢。”
他一掌按在老刘脸上,差点把人按的人仰马翻去,去食堂的路在大操场旁边,他决定去那等闫薇。
大中午,打饭的人跟饿狼一样见缝就插,他在人潮汹涌里看见闫薇高马尾上缀着的紫水晶小熊几经沉浮,一个晃神又不见了。
他在食堂门外拦住了闫薇的好朋友陈西悦,那姑娘刚开始不肯说,后来他答应用她爱豆的一套小卡来交换,终于松了口,原来为了躲他,闫薇从食堂后门穿过小花园顺着院墙根儿绕远回教室去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