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征自流井
王锐2023-06-28 10:502,706

  那天ꎬ司令王天杰亲率东路同志军所部ꎬ一早从荣县境内的成佳场ꎬ沿大路向贡井、艾叶滩方向开进ꎬ准备一举攻下贡井西边重镇艾叶滩ꎮ再从长土方面两方夹击ꎬ合攻贡井ꎮ东路同志军这支近三千人的队伍ꎬ三天前在荣县誓师后ꎬ由王天杰亲自带领东征贡井和自流井ꎮ前一天ꎬ一路挺进到成佳场ꎬ暂做休整ꎮ此前ꎬ熊大汉带队那支由盐工组成的贡井盐工同志军ꎬ奉王天杰之命ꎬ从寨子岭向荣县县城开拔ꎬ与大部队会合作战ꎮ经过半个多月的训练ꎬ这支盐工同志军ꎬ掌握了一些格斗方法ꎬ以及基本作战要领ꎬ战力大增ꎮ出发前ꎬ四百来人的队伍还统一换了着装ꎬ皆身着一色毛蓝布短衫ꎬ青布短汗套ꎬ脚穿麻耳草鞋ꎬ有的还打有绑腿ꎮ一个个手执刀枪棍棒ꎬ威风凛凛ꎬ士气高昂ꎮ队伍开拔时ꎬ寨子堡大门前热闹欢腾ꎮ有不少得到消息的盐工家人ꎬ一大早就赶到岭上来ꎬ为亲人饯别送行ꎮ队伍出发前ꎬ寨堡大门口燃放了两串千子响鞭炮ꎬ一帮小孩欢天喜地抢鞭炮ꎮ鞭炮响过ꎬ只见一位头发胡须皆白的七旬老盐工ꎬ手捧一个瓷碗ꎬ颤颤巍巍地站在队列前边ꎬ代表盐工父老乡亲为这支特殊同志军ꎬ送上一碗“壮行酒”ꎮ当时的说法ꎬ这队盐工同志军ꎬ是要随王司令的队伍一起ꎬ北上会攻成都ꎮ因此ꎬ须发皆白的老盐工ꎬ向领队的熊大汉敬酒时ꎬ用苍老断续的声音说:“大汉ꎬ你带的是咱盐工子弟兵ꎮ盐场父老乡亲为你敬上这碗酒ꎮ喝了酒好打仗ꎬ要一直打到省城去ꎬ活捉赵尔丰!”感动万分的熊大汉ꎬ谢过老翁ꎬ接过酒碗ꎬ一饮而尽ꎮ随后一声令下ꎬ自流井保路风云四支牛角号喧喧嚷嚷吹了起来ꎮ一杆同志军大旗在前方领路ꎬ手执各式刀枪棍棒的盐工同志军ꎬ雄赳赳沿大道下山ꎬ一群小孩欢喜叫闹着ꎬ追随队伍跑了好远ꎮ向县城开进的贡井盐工同志军ꎬ刚过成佳场ꎬ就碰上了浩浩荡荡开过来的王天杰大部队ꎬ于是两军会合一起ꎮ两军会合后ꎬ王天杰听从军师宋秀才柳师爷的建议ꎬ在成佳场休整三天ꎮ一是两军会合之后ꎬ部队要进行编整及人员安排调整ꎮ二是向贡井进军的路线选择ꎬ以及进攻策略和军力部署等ꎬ都需要认真商议确定ꎮ正是在成佳场的三天休整期间ꎬ熊大汉又迎来自己人生道路上的一个重大转折ꎬ让他在后来的黄泥塘大战和鹅儿沟之战中ꎬ大放光彩ꎮ成佳场休整的第一天ꎬ在盐工同志军训练之余的空闲ꎬ熊大汉和两个手下盐工ꎬ在场街闲走ꎮ在场口一个坝子里面ꎬ正逢东路同志军的十来个炮手ꎬ在那里擦拭两门罐子炮的炮身ꎬ并校整炮位ꎮ其时ꎬ王天杰手下的这支东路同志军ꎬ已经装备了两门罐子炮ꎮ这是王天杰通过他叙府老丈人的关系ꎬ托人从云南购得的ꎮ刚运抵荣县不久ꎬ尚未经过实战ꎮ这次同志军东征贡井和自流井ꎬ王天杰料到ꎬ和驻防盐场的巡防军主力ꎬ会有一场恶战ꎬ就让人将两门罐子炮带在军中ꎮ他和军师宋秀才想的是ꎬ这两门罐子炮ꎬ就算到时起不了什么大作用ꎬ但一旦开战ꎬ朝巡防军轰几炮ꎬ不说要轰死轰伤他好多人ꎬ就壮壮自家军威也是好事ꎮ成佳场一休整ꎬ挑选出来做炮手的那十多人ꎬ就加紧训练并试炮ꎮ熊大汉和两手下ꎬ就过去看稀奇热闹ꎮ熊大汉为人爽快随和ꎬ没多大工夫ꎬ就和一帮炮手混熟了ꎮ从炮手们的摆谈中了解到ꎬ十多个炮手中ꎬ其实过去都没弄过这种罐子炮ꎮ其中只有几个人ꎬ与当时民团的那种老式牛儿炮、猪槽炮打过交道ꎮ熊大汉当凿井工已经好几年ꎬ平时在井场上ꎬ与一些铁器匠人也多有交道ꎬ对各类铁器玩意并不陌生ꎮ他在旁边看那些炮手摆弄了一阵ꎬ自己对这两门炮的原理以及操作方法ꎬ也弄明白了个七八分ꎮ那些炮手看熊大汉长得人高马大ꎬ为人又爽快ꎬ又是凿井工出身ꎬ其中有个人半带玩笑地对他说:“熊师傅ꎬ我看你对如何摆弄这罐子炮ꎬ还多少有些在行ꎬ不如你去找王司令说说ꎬ干脆来我们这里当炮手ꎬ大家在一起也更觉有趣ꎮ如何?”哪知ꎬ说者无心ꎬ听者有意ꎬ熊大汉当真对当罐子炮手有了强烈兴趣ꎮ他当天中午就去找了王天杰ꎬ要求调他去当一名罐子炮炮手ꎮ熊大汉已经当了多时的盐工队队长ꎬ王天杰自然是知道他ꎮ眼下听到他要求去当罐子炮手ꎬ觉得有点大材小用ꎬ难免多有犹豫ꎮ这时ꎬ在一边的师爷宋秀才却说:“熊师傅去当罐子炮手ꎬ我看也未尝不可ꎮ不妨让他去试一试ꎬ说不定到时果有大用处ꎮ”师爷宋秀才这一发话ꎬ王天杰当即改变了主意ꎮ王天杰向来对其恩师的意见建议ꎬ差不多都是言听计从ꎮ他知晓宋秀才不仅学问大ꎬ还善思索ꎬ看事情ꎬ往往比常人深一层ꎮ而事后又往往证明ꎬ恩师的眼光主意ꎬ确实要高过包括自己在内的好些人ꎮ熊大汉就此当上了一名罐子炮的副炮手ꎮ从当天开始ꎬ一连三天ꎬ他都待在罐子炮身边ꎬ对那大家伙反复打量研究ꎮ对其结构ꎬ装卸过程ꎬ操作技术ꎬ瞄准及开炮要领等ꎬ一一仔细琢磨ꎬ努力熟悉掌握ꎮ熊大汉对铁器机械类玩意ꎬ似乎天生就有一种常人不及的本领ꎬ加之他脑子灵光ꎬ手上也来得ꎬ三天下来ꎬ熊大汉对罐子炮的了解和掌握ꎬ以及操作技术等ꎬ已经不亚于任何一个罐子炮手了ꎮ最后一天下午的试炮ꎬ王天杰与军师宋秀才也亲来现场观看ꎮ场口那坝子上ꎬ人山人海ꎬ挤满了看热闹的民军及当地民众ꎮ都想亲眼见识一下ꎬ这罐子大炮的威风ꎮ场口对面离两三里那半山坡上ꎬ立了六个炮靶ꎮ两门罐子炮ꎬ各试三炮ꎬ看哪门炮及炮手更厉害ꎮ此时ꎬ熊大汉已成其中一门罐子炮的副炮手了ꎮ眼见围观的人太多ꎬ王司令及军师等高层也到了现场ꎬ那主炮手突然有点怯阵ꎬ就悄悄央求熊大汉说ꎬ让他当主炮手ꎬ来试打这三炮ꎮ熊大汉仔细望了望那主炮手ꎬ见他神色上是真有些心虚ꎬ想一想ꎬ也就答应下来ꎮ熊大汉是个有决断担当ꎬ敢于面对挑战的人ꎮ他此刻答应当主炮手ꎬ负责试打这三炮ꎬ是有一定风险的ꎮ也许面临的压力太大ꎬ也许对这种新式罐子炮的掌握ꎬ到底还有些生疏ꎬ试炮时ꎬ另外那一门罐子炮的主炮手和副炮手ꎬ都显得有点紧张ꎮ试打那三炮ꎬ仅有最后那一炮ꎬ在离炮靶几步远的地方爆炸ꎬ将炮靶周围的泥土树叶ꎬ打得冲天一两丈高ꎮ先打那两炮ꎬ则是离炮靶差之甚远ꎮ轮到熊大汉这门罐子炮上阵时ꎬ熊大汉面色坚毅ꎬ很有信心ꎬ充分显示出敢出头ꎬ敢当重任的大将风度ꎮ炮弹装毕要瞄准开炮时ꎬ熊大汉动作沉稳老练ꎬ从容不迫ꎬ完全看不出他是仅接触罐子炮前后才三天的炮手ꎮ自流井保路风云熊大汉第一炮打出去ꎬ虽未命中ꎬ但离炮靶却只有几步距离ꎮ熊大汉这下更加有数了ꎬ当下又仔细观察了炮靶ꎬ再调了调炮口和瞄准器ꎬ沉着地放出第二炮ꎮ这一炮打出去ꎬ不偏不倚ꎬ炮弹端端正正落在炮靶上ꎬ将其炸了个粉碎ꎮ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拍掌声ꎬ喝彩叫好声ꎮ连王天杰司令及宋秀才等同志军首领ꎬ也露出了赞赏的笑容ꎮ熊大汉依旧不露声色ꎬ沉稳老练地瞄准另一个炮靶ꎬ将最后一炮打了过去ꎮ这一炮ꎬ仍是端端正正命中了炮靶ꎮ如此ꎬ熊大汉又获得了一个满堂彩ꎮ当天下午的试炮结束ꎬ熊大汉一跃成了十多名炮手中的第一主炮手ꎮ王天杰也很满意ꎬ深感恩师宋秀才看人到底要高人一筹ꎮ其实ꎬ这还不是最主要的ꎬ宋秀才当时让熊大汉当炮手ꎬ是着眼于战时之需ꎮ宋秀才当初看中熊大汉ꎬ是看重其头脑灵活ꎬ以及行事有决断和魄力ꎮ他料想ꎬ同志军要拿下贡井和自流井ꎬ必将与巡防军有一两场生死大战ꎮ战场情形ꎬ往往千变万化ꎬ这两门罐子炮ꎬ是东路同志军最看重的武器ꎬ一定让其在关键时候发挥作用ꎮ宋秀才就想到ꎬ要做主炮手的人ꎬ除具备熟练用炮放炮技术外ꎬ还必须要有灵活头脑和相当的决断魄力ꎮ同时ꎬ熊大汉长得高大壮实ꎬ力气大ꎬ曾经是盐担子出身ꎬ惯于负重走远路ꎬ因此对他寄予厚望ꎮ三天休整后ꎬ这天天刚亮ꎬ王天杰即令东路同志军兵分两路ꎬ一齐朝艾叶滩方向进发ꎮ艾叶滩是贡井西去荣县的一道门户ꎮ驻贡井的巡防军ꎬ在此有重兵布防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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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流井保路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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