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说过醉花阁,你懂吧?”
陆昊指向那栋最高耸的建筑:“见没,那便是醉花阁,江头镇首屈一指的青楼,每日夜里都是丝竹声声、歌舞升平。
在江头镇,富有的汉子,没有不喜欢去那儿消遣的。”
“什么?烟花之地?”
杨狗儿连连后退:“娘讲了,不可到这样的场所来。”
“看你这怂样!青天白日的,青楼哪有接客人的规矩,有啥可怕的。”
陆昊眼中满是不屑:“我们此次前来可是谈买卖的,是堂堂正正的买卖人。
你瞧见醉月坊那卤味,才三百枚铜板一盘你就嫌贵了?
你可知晓这儿的价格?
随便几根菜,再配上一些酒,起步就得二三两银子。
就冲这个,醉月坊可不就是男人们花钱如流水的碎金窝嘛。”
杨狗儿眼睛瞪得像两颗铜铃铛,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整个人就像被雷劈了一样,呆愣在那儿,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你那卤肉在醉月坊卖六十五枚铜板,在此,九十枚没问题。”
陆昊搭在杨狗儿肩上:“脊背给我挺直些,肩膀往外扩一扩,头仰着些。
咱得做出一副常来这种地方的样子,可别让人瞧出咱没见识,把咱给小看了。”
杨狗儿在内心重复念了几十遍淡定,之后真淡定了。
他推开陆昊,走上门槛,直到醉花阁正厅。
大厅极为宽敞,十多张木桌错落有致地摆放着。
桌上残留着昨夜宴客后剩下的饭菜,那些食物满满当当地盛放在盘子里,皆是丰盛的荤菜。
然而,它们几乎都未经多少翻动,就被弃置一旁。
只见打扫大堂的婆子,径直把这些还未吃完的食物倒入一旁的木桶之中。
杨狗儿瞧着这一幕,心中不免泛起一阵酸楚。
他想到东沟村,人们生活贫苦,许多村民一生都难得吃上几回肉。而这,这些鲜美的肉食却如此被轻易地浪费掉,实在令人痛心。
干粗活的婆子见二人,扯开嗓门道:“此时,姑娘全歇着了,你二人夜里来吧。”
陆昊怎么的也是个书生,几句话便将来意讲了。
他身着崭新衣衫,言谈举止颇为得体,只是周身隐隐透着一股纨绔子弟的做派。
做粗活的婆子担心因此耽搁了正经事儿,便赶忙去将管事的请了过来。
待管事的现身之后,接下来就轮到杨狗儿登场了。
他此前曾与醉月坊以及邻家酒楼的就卤味生意进行过深入洽谈,积累了相当丰富的经验。
此次与醉花阁的管事商谈时,更是展现出了非凡的沟通能力。
还不到一刻钟的工夫,他便成功地说服了醉花阁的管事。
这其中的缘由,主要在于他所提供的卤肉品质绝佳,与其他家的卤味相比,有着天壤之别。
正是凭借这一独特优势,使得这次生意洽谈进行得十分顺利。
最终,双方达成一致协议,卤味的定价为八十枚铜板一斤,并且约定以后每日醉花阁将从他这里供应六十五斤卤味。
今日有八十八斤未卖完。
给出货后,杨狗儿拿着近七两白银。
他开心地正要走。
这时,大厅上边突然动了起来。
接着,木做的楼板传来一连串“咚咚咚”的声响,紧接着一群人就朝着楼下快速奔涌而去。
跑在最前方的是一位十来岁的姑娘,她目光紧紧盯着大门,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决绝和不屈,她不顾一切地往前冲。
“快!拦下她!千万别给她跑出去!”
一旁的管事看到这一幕,急切地高声呼喊着。
他快步冲了过去,猛地伸出双手,一把揪上姑娘的头发,用力将她往回拽。
那姑娘在遭受猛地一拽后,身子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她像是受到了惊吓的野兽,在地上迅速地翻滚了一圈,最终滚到杨狗儿的跟前。
她抬起脑袋,目光直直地望向杨狗儿。眼里,隐隐的泪光在闪烁。
然而,她的眼神中又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倔强,倔强地不让眼泪从眼眶中掉落下来。
“将她押后院去,关好,认真调教,若再跑,直接折断腿。”
管事冰冷的声音响起,转身杨狗儿和陆昊:“俩位见笑了,走吧。”
普通卖货郎,他基本看不上眼。
可他身处醉花阁,每日和许多富人接触,练就了一双识人的慧眼。
他隐隐察觉到,陆公子,身份似乎颇为不凡。
正因如此,他在与陆昊交谈的时候,言语之间便多了几分恭维之意。
陆昊拧眉,他在学堂里,没少听醉花阁的烂事,想不到,居然遇上了。
这样的烂事,他没法管。
他扯住杨狗儿打算走。
而杨狗儿却俯下身,扶那姑娘起身,护着她。
陆昊将声音压得极低:“杨狗儿,不要瞎好心,这姑娘明摆着让家人给卖了,人家醉花阁有她的卖身契,你没法管。”
他才讲完,阁楼老鸨神色匆匆地走来,边走边扯着嗓子喊道:
“那贱丫头,就是死倔,死活不愿按上手印。
这卖身契到现在未写好!来人呐,将她押住!
要是她再敢反抗,直接开打,不过注意点,别打坏了脸!”
“若真让家人给卖了,早该有卖身契。”
杨狗儿低声道:“这少女定是让他们绑过来的。”
陆昊拧眉,也想到了关键的一环。
这个朝代,青楼的存在是合法的。
然而,楼中女子,其卖身的情况无非两种,要么是出于自身意愿主动卖身,要么便是遭受他人逼迫而无奈卖身。
但若是青楼主事人胆敢绑架百姓家少女,逼良为娼,便触犯了律法,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他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姑娘的打扮上,衣服的料子并非粗糙的布料,反倒隐隐散发着丝绸特有的光泽与质感,一看就不是寻常之物。
此女子家境想必是十分不错的。
像这样家境尚好的家庭,又怎会将女子卖于青楼?
陆昊喝道:“狗儿,领她快跑,我给你断后。”
“谁敢?”
管事直接怒了:“敢若到我醉花阁,是嫌命长了,快来人,将二人押住,暴打后丢街上。”
门前八九个随从,全部人高马大。
烟花之地,整日有不长眼跟来闹事的,因此,楼中都养着打手,除压住那些敢闹事的,还得守卫着大门,不让楼中女子跑了。
打帮们身手早练出来了。
陆昊暗自腹诽:“杨狗儿,我要让你坑惨了。”
杨狗儿望向女子,试着问道:“咱先逃,再喊来衙门之人?”
“你瞧瞧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陆昊满脸怒色,忍不住大声骂道,“都已经出手救人了,那就得把事情做到底啊!罢了罢了,看来也只能由我出面担这个责了。
没法子,我往后还得做你哥呢!”
此时若跑,衙门之人一来,这女子定让送去别处躲着了。
陆昊冷冷一笑,脚踏凳子上,态度傲然地说道:“今天我偏在此处耗着了,倒要看看何敢对我动手!”
他此话一出,护卫们反倒没敢靠上前。
管事眼神眯了眯:“你是谁?”
“嗨,我就一书生。”
陆昊笑笑,道:“我老爹出身泥腿子。”
管事安了心,乡下人,有啥可怕,他立刻让众人将他给围了。
“我老爹懂种田,懂读书,十二岁做童生,十五岁做秀才,之后中举做了进士,最终是五南镇县令。”
陆昊笑嘻嘻道:“我若在醉花阁少根毫毛,你家醉花阁便等着关门吧。”
管事呆滞。
醉花阁时常有学子跑来喝花酒聊事。
他听过临县五南县陆大人之事,与这小子讲的一模一样,真的是陆大人家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