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楚楚接着道:“但饭食售价,得多琢磨一下,三五枚铜板每餐饭,没啥挣头,十枚铜板每顿,想来没怎么舍得,得再想想。”
杨老婆子一跺脚:依我看呐,就分出几个价位档!三枚铜板,粥配野菜或酸菜,六枚铜板,便能享用喷香软糯的干饭;
十枚铜板,便有蛋加肉,且保准让其吃得心满意足、肚皮溜圆!
但凡来咱这儿用餐之人,一律免费奉上浓郁醇厚的大骨肉汤。
我觉得,这般实惠又美味的安排,定然有顾客来光顾咱家买卖的!”
汤楚楚暗暗给杨老婆子竖起大拇指。
杨老婆子着实有着超前的眼光。
上一世的快餐店,便是拿免费粥汤之类的引流,拿根筒骨,细火慢熬,便可弄出好两大木桶的汤汁。
亦或三两颗蛋,外加些小菜熬作汤汁,不过十来枚铜板的本钱,却收获客人得了便宜心理。
这无疑是将顾客心理摸得透透的,实乃经营之妙道。
“老大媳妇,回去,和富强富贵再商量商量。”
杨老婆子火急火燎:“若一家人都赞同,那往后咱便做这营生啦。”
温氏意动,这几个月,她是挣了许多银子,可全是帮三弟妹的忙才攒下的,收入并非稳定,如果自家有营生,往后收入便稳了。
她随杨老婆子一块走了。
汤楚楚认为,此事可大胆做就是了,老杨多人手多,有门自个的生意是极有必要的。
她如今分了家,提建立没问题,可主导便不好了。
此时天基本黑透了,她一拍脑袋,这才想起还有事未安排好。
今天有订皮蛋的,明天一大早就得给人送过去。
她扯着嗓子把阿贵喊过来,催着他快去办此事。
今日诸多事务如乱麻般缠身,汤楚楚着实疲惫不堪。
待全部事都办妥后,她便想早早躺下睡了,明早又得上战打仗。
哪知,她才洗好澡,大院的门又让人咚咚敲着。
“狗儿娘,坏啦,出大事啦。”
里尹着切道:“村中几个娃儿白日去山里采野菜,这天都黑透了,有个娃儿硬是没见踪影,家中大人急哭了,可否喊大高大白一块去寻一下......”
东沟村一般十分团结。
夜里娃儿丢了,村中大半的人都跑去帮寻娃儿。
没回的娃儿姓余,乃余家最小辈的独一男丁,方五岁多,上边有四个姐姐,下边又有三小妹。
他是带把的,整个余家都将他当珍宝一样宠溺着,如今出这事,家中老婆子滚到地面号啕恸哭,声震屋瓦。
“你就是个扫把星。”
余老婆子指着那十来岁的丫头声嘶力竭地咒骂道着。
“之前算命瞎子讲你命格硬,为你寻几门亲事,男方家要么死了便要退亲,你这扫把星,咋不去那阴曹地府呢?”
余大婶挥手就扇:“阿诚是咱家独苗,若出了事,我要你命。”
“行啦行啦。”
里尹媳妇上前拉架:“狗儿娘领着大高大白来啦,快拿娃儿平日的衣物来。”
余老婆子滚回屋取来衣物,杨大高杨大白嗅了嗅,转头便朝山里跑去。
有流子马上随着俩狼一块跑了。
汤楚楚同样跟去,目光不经意间一瞥,便瞧见那位唤作余枚的丫头依旧呆立原地。
她紧紧捂住脸,紧喝着唇,似在极力隐忍着什么,眼眶里不停有晶莹的泪珠簌簌滑落。
她到东沟村后,听许多说讲过这丫头,十三岁前,这丫头都和普通人差不多。
可十三岁说亲后,头个未婚夫是她家表哥,才定亲,表哥便出意外死了。
十五岁时,又说了个隔壁村的男人,同样才定完亲没多久,那男人到山里砍柴,意外掉入陷阱,两腿废了,便跑来退了亲。
这回,余枚扫把星的名头便传得沸沸扬扬的,没哪个愿意和她结亲。
她十七岁时,此事没什么人说起时,余家到县里寻了个男人,谁知,亲都未定呢,那男人便因犯了事做牢了。
如此耽搁下来,余枚从十三岁致十八岁,变作东沟村鼎鼎有名嫁不出去的老闺女。
余枚被父母哥嫂冷眼相待。
她所承担的,尽是那繁重苦累的活计;
所食用的,不过是粗劣不堪的食物。
每日劳作之时,她还得分神照看侄子。
而这侄子刚好五岁是顽劣得连畜生都嫌弃的年纪,一个整日操劳之人,又怎能时刻顾及周全呢?
结果,今日便出了此事。
汤楚楚感慨着,便看到余枚朝余家井口方向挪步。
她的心猛地一颤,这丫头难道是绝望了,要去跳井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也就十八岁,恰似一朵娇艳欲滴、正待绽放的花朵。
人生这本厚重的书,还有无数精彩的篇章等待她去书写,还有许多未知的可能等待她去探寻。
汤楚楚大步上前,扯住余枚胳膊:“你不要想不开。”
“杨婶子......”
余枚转身,眼神迟钝地转了转,接着苦笑:“杨婶子想差了,我并非自杀,是去担水,我怕阿诚回家要洗漱。
我若没极时做好,我大婶定然会生气的。”
汤楚楚不懂说啥。
她于高坡上朝山那头看去,见许多人正往回走,估计是寻着娃儿了。
那娃儿想来是迷了路,天太黑,不懂如何回家,便躺到山洞中,一块不吭,累极了,又饿极了,便在那睡了过去。
杨大高杨大白一去,直接从山油中扯出娃儿,若非这俩狼,全部村汉去寻一整晚,都不一定寻得着。
“你这扫把星,咋还拖拖拉拉。”
余大哥上前,直接踢了余枚的腿:“快担水去烧,躲懒小心我撕了你。”
余枚毫无防备,只觉一股大力袭来,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被踹得摔倒在地。
与此同时,旁边水桶也顺势翻倒,清澈的水流汩汩涌出,很快便漫到了汤楚楚脚边。
汤楚楚拧着眉。
余嫂子搂着睡着的娃儿,神色间满是后怕:“她在咱余家,余家永远都别想有好日子过,好在阿诚今日未有啥,否则,余家便没了香火。”
里尹媳妇清了清嗓子:“一家子人,讲如此伤人之言做甚?阿枚是好丫头......”
“她这人倒也挑不出啥毛病,可偏偏命数不佳。”
余大嫂恨得牙根直痒痒,怒目圆睁,“克死那么多男的,自个不懂吗?我崽子定不可让她克没了!
余枚,你若是真念着余家对你的情分,今日便走吧,走到哪都行,莫要再给这徐家添灾惹祸了。”
余枚一脸不可思义地瞪圆双眼,目光扫到余老婆子那。
“小枚,余家养你十八年,算够意思了。”
余老婆子板着一张脸,语气强硬又决绝:“你净惹祸端,余家没办法留你,你另寻安身之所吧。”
余老大面色阴沉道:“她能寻啥安身之所,明日清晨,我便领她前往人牙处卖了,好歹也能换得几枚铜钱,权当这十八年养育的些许回报。”
“这......这?”
刘大婶瞪大了双眼:“阿枚在余家,任劳任怨,像老黄牛一样默默付出,田间活计样样是她打理操持?
如此善良贤惠的好丫头,你们怎就如此狠心,要卖了她?她再怎么说,也是余家血脉相连的亲女儿啊!”
余家吧嗒吧嗒着一口烟:“也归得她做事卖力,否则,余家哪容得她在家中。”
余枚如被抽去了筋骨般瘫坐于地,泪水无声地滑落,那深邃的眸底,盈满的尽是绝望,似一汪死寂的寒潭,再无半分生机。
汤楚楚走到前头,淡道:“余老大,你真想卖了余枚?”
余老大没敢正视汤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