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程羽双手抱拳,道:“纸上记载,皆是汤程羽近日所有闻的真实记录。
其中全部数据,皆仔细清点、核实之后,才郑重记录,绝没有任何虚假的言辞。”
陆县令微怔:“你是,是汤程羽?”
他家小子在崇文堂读书。
他没少去崇文堂,知道汤程羽这个人,说他考秀才极可能会中第。
来年便院试,汤程羽咋记载这东西?
颜主簿低声道:“据说,汤程羽被人告发作弊,让崇文堂除了名,此事闹得极大......”
杨里尹在堂下站着,不懂上边几位正说啥,他道:“他便是汤程羽,狗儿的舅舅。
狗儿娘便是汤程羽的大姐,近日,汤程羽便在我东沟村住呢。”
每句话,都未说汤洼村一句,毕竟汤程羽如今在东沟村住着,便是东沟村代表。
陆县令想到上次见着狗儿娘的事,当时,汤程羽便和狗儿娘一块,怪不得觉得在哪见过。
这少年的字实在写好看得很,都说字如其人,光是看字,便可知这个人有气节风骨来。
能写出这般漂亮字的人,想必品行端正,断然不会做出作弊这种事来。
瞧瞧他家小子,写出来的字就跟狗爬似的,可以和汤程羽好好学上一学,说不定还能把字写得像样些。
不过,关于这作弊的事儿,目前还不太清楚。
还是得安排人去仔细查一查再说。
陆县令把纸摆好:“这法子若真可以除蝗,本官帮给记大功。”
汤程羽抬眼,道:“禀大人,此方法乃汤程羽大姐寻到,若大人记功,功劳当是我大姐的,也是杨里尹的。
更是每个东沟村参加灭蝗行动的全体村民的,若他们不支持,汤程羽必没办法记下这些......”
杨里尹一脸的不可思议。
他啥实事儿都没干呀,怎么就能捞到功劳了呢?
另外,东沟村那帮泥腿子,除蝗,不过是为自己家谷子不被虫子吃,脸咋那么大,白捡功劳?
陆县令摆了摆手:“大功的事,以后再说,此刻得先把办法推行到各个村去,颜主薄,师爷,速速去落实,让全部里尹上县里开会。”
他微炖,接着道:“杨里尹,汤小子,你二人先留在这,除蝗之事,怎样做,得你们二人和别的里尹讲。”
“遵命,陆大人。”
杨里尹和汤程羽便留在县衙中。
五南镇全部村的里尹得令,匆忙飞奔到了镇上。
除蝗之事,旋风一般传了开去,传回东沟村全体村民的耳中。
“你们知道没?县令大人居然用咱术除蝗办法呢,马鞍村、汤洼村刘坡屯,全跟咱学啊。”
“这件事,得谢谢狗儿娘。是她知道五色梅的,不然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蝗虫肆虐,一个个坐在地里干着急、抹眼泪呢。”
“没错,还得谢汤家小伙子。他一童生,放下身段,和咱们一起除蝗,好后生啊。”
“哎,我就纳了闷儿了,汤童生他怎么不到汤洼村去呀?”
“听人说,他能有今天,全靠狗儿娘。近年来,他跟大姐一直都不亲近。突然跑来,估计是为了攒考试的盘缠吧。”
“应该是到抚州考试吧,那里路途遥远,得走上十来天呢,肯定得花许多钱。”
“不懂他在东沟村待得长不长。我寻思着,让我儿子去跟他识些字。给些束脩也支援一下汤童生去赶考呢。”
东沟村村妇正闲聊着,从除蝗到读书,来到汤楚楚家。
汤楚楚这里,日日都人来人往的。
后边几个壮汉搓灯笼籽,三位老婆子给过滤烧火。
前边院子支着临时灶台,村妇们排队熬制五色梅汁,三个女人一台戏,女人一多,闲话就多。
此时,又多了八九个村妇。
杨大黄和杨大白跑上前,闻了闻,嗅到自家人的味道,便开心地跳了起来,又朝院中跑走了。
“狗儿娘,想问你个事呀,你家童生弟弟,在咱们东沟村住多长时间呀?”
汤楚楚忙着手中的活,笑笑,道:“说不准呢。”
她本想让汤程羽在东沟村住一年,还完债就放他走。
但此时,跟汤程羽处一段时日后,懂得汤程羽是个极好的人。
她又不愿意因个人这私,耽搁汤程羽的好前途了。
如果县令这路子能走得通,汤程羽便顺利参加来年的院试,他再回村时,就得为考秀才之事做好十足的准备。
她又希望汤程羽可以多留个把月,让自家几小子可以入个门,她之后可以松快点。
她顿了顿,道:“也许个把月吧。”
“个把月也好,我可否让我小子和小宝儿一块识字呀,我不希望他一生都大字不识一个。”
“汤程羽是童生,我小子若可以和他处一些日子,往后也不会那般野了。”
“求的不多,只盼我那小子能识得个把字,不让老祖宗丢脸就行。”
汤楚楚早前跟汤程羽讲开启蒙班之事,就相当于扫盲了,只教娃儿们识些简单基础的字。
七八十年年也有扫盲夜校的,当时不管是谁,老的老少的少,男的女的,全部可以去学。
每日下工后学个把时辰,两三个月即可结业,参加这种学习,也可以让他们视野更加开阔一些。
东沟村上百年都未有个文化人出现,如果可以从现在起,出个文化人,往后总能出个把读书人来。
东沟村灭蝗有大功,让汤程羽一次改命的好时机,而汤程羽,也该帮东沟村这么多代人,培养出个把文化人也应该。
汤楚楚试探问了句,便有十来个村妇肯把娃儿送来认字。
此事被别的妇人知道后,也跑过来报名,加起来就有三十个娃儿想来学习。
尽管即日便是秋收,可村中半大小子毕竟力量有限。
与其盼着娃儿们收谷子,不如和文化人多学点文化知识。
多认些字、有学问了,可是能光耀门楣的呀。
束脩问题嘛,大家都打算,收了谷子,少说会给汤程羽十斤谷子。
此时,谷子售价已经买到三十来枚铜板一斤,十斤谷子就是三百来枚铜板。
这么多的铜板,放在每个农家这,都是巨额的存在。
快到晚饭时间,汤程羽回村了。
汤楚楚便将此事跟他讲了。
汤程羽当然全都应了,放一只羊也是放,放三十只羊也是放,就是得多弄点写字的沙盘而已。
汤楚楚问他关于在县那边的事。
“陆大人下令,村村都得用五色梅丢入火中或熬汁除蝗,如哪个村再用艾蒿将蝗虫赶往别村,便让其入狱。”
汤程羽道:“此事十分紧急,近日,陆大人会安排官差前去每个村里看着,省得有啥差错。
且,除蝗之法,陆大人让师爷和颜主薄抄写几份,给隔壁多镇了......”
汤楚楚点了点头,是得全部人劲往一处使,如此才可将蝗虫全部灭掉。
晚上,村中依旧在火烧五色梅灭蝗,刺鼻的烟雾,掩盖了汤楚楚院中鸡肉的香味。
她把煮熟的鸡,放到竹篮里,摆到院门处,如此,那狼来之时,便能自个吃了,她便不用整夜跑来让狼吓了。
当清晨的第一缕曙光还未破晓而出,黎明前的黑暗依旧浓稠地笼罩着大地。
在这静谧的时光里,整个大河村仿佛仍沉浸在沉睡的梦境之中,被黑夜的帷幕紧紧遮掩着。
即便是那些平日里极为勤功的庄稼汉,此刻也还在温暖的被窝里酣睡。
然而,在这一片寂静与黑暗中,一个身影却缓缓从村头那头移动而来。
是郑泼皮的媳妇。
郑泼皮媳妇一直希望自家亲侄女可以嫁给汤程羽。
本想收了谷子再回娘家带侄女来。
可昨天听讲,汤程羽只在东沟村住月余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