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刚才,大家居然见老头子对一位打扮十分平常的女子那般卑躬屈膝,这太让他们吃惊了。
“金老,您与谁聊得如此起劲啊?”
“方才那位妇人究竟是何方高人,竟能让金老您都如此礼遇?”
“抚州贵妇我基本识得,却未看到这那人......”
金老头抚须,道:“呵呵,半个老乡,熟人相遇,秉持客气礼让之道,也是应当。”
搞笑,金家都未搭上慧奉仪这条“康庄大道”,又怎么可能把如此捷径透露给他们!
待金家与慧奉仪正式缔结友好关系后,他并不反对适度透露些许消息。
反正,金氏须占头筹才行。
金老者抚须浅笑,悠然踱步,跨入自家车驾。
那群商贾愈发狐疑,暗忖金老定有所隐瞒...可那妇人衣着素朴,发间连支金簪也无,哪有半点显贵之象?莫非真是他们多虑了?
转眼三日过去。
考完那日,汤楚楚和水云梦一大早就溜到考场处蹲点了。
府试先两炷香时间考完,二人先等余参。
水云梦掌心洇汗涔涔,踯躅难安,焦虑之情溢于言表。
考生逐一走出考场,形色迥然。几位神采奕奕,言语轻快,显是胸有成竹;多数低头缓行,目无焦点,显然已预见结局。
人都出来差不多了,却没见着余参。
"阿参非急脾气,估计在整理行囊。"汤楚楚轻声安抚,"且稍等片刻。"
水云梦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急切压回心底,目光却始终锁定远处,不肯移开半分。
约莫一盏茶后,余参终于在两人搀扶下现身。他面色煞白,眼窝深陷,双腿虚浮,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搀扶着他的二人,是同住福满楼的学子,他们与陆昊、金辉煌已然相熟,这才顺道扶余参走出。
一人讲道:“余兄气去太差,抽到茅厕边上的坐位,以前在此位之人,半日都没法办坚持。
他居然坚持三日之久,余兄太厉害了,但他三日未吃未睡,身子已不堪重负,快些回去睡一觉吧。”
水云梦眼眶都红了。
不可能是气运差这么简单吧,估计因他是余庆丞之子且余家没有靠山,才被弄到此处吧。
她的阿参太遭罪了......
汤楚楚叹息:“走了,先到车上靠一下。”
她曾翻阅过几卷古籍,是知道有厕号之记载的。茅厕就在考生座位旁边,全部考生都在此解决内急。
光是走动声,这已经足够让人分心了。且时间一长,茅厕中会不时散发出让人恶心的味道。
听说,在此位之人,基本没到半日,便让人抬到外边,就算个别坚持得久些的,最多也就顶上一日。
可,余参居然顶了三日。
这娃儿的耐力非同一般。
她提着余参的包裹,搀着他到车厢中躺好。
躲好后的余参,虚弱地眯缝着眼,笑道:“娘,参儿定可以榜上有我,定然可以......”
水云梦眼中的泪水哪还控制得住,抽泣道:“小参,娘讲你啥好啊,娘该咋办......”
“之前那些事儿,咱就不提啦。”
汤楚楚笑着道,“云梦,你领阿参去用餐,再回去休息,再好好睡一觉。我去把羽儿和小昊接回来。”
车子来到汤程羽他们考试的地方停下,汤楚楚下了车。
此时再有一盏茶时间便考完试了,六前早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人,这路早被人堵得死死的了。
铃声响起,院试正式结束。
汤楚楚一下子便睢见被众人簇拥而出的风华少年,此人正是宋志锋。
宋志锋在考场中一待便是三日,却依旧神气活现,精神饱满,想来发挥得极好。
侧畔众人拱手谄媚,极尽奉承之态。
“头场第一,肯定是宋兄了。”
“宋兄是迁江县宋大人公子,虎父无犬子,定是本次院试头名。”
“宋兄高中后,多多提携同是崇文堂同窗啊。”
宋志锋满脸谦逊,道:“抚州地广,藏龙卧虎,能人异士数不胜数,怎能断定我便是榜首,在座诸位皆有可能……”
虽嘴上这般言语,然其面庞之上,却盈满了一副志胜券在握的笑意。
他满心以为这场考试定然艰难万分,却不曾料到,试卷上的题目竟全然是他平日里反复钻研、早已熟稔于心的题型。
下笔之时,行云流水,全无阻滞之感。
即便最终他未能拔得头筹,前三,于他而言亦是稳操胜券。
对于文化人而言,所追求的,不正是这般令人称羡的名头吗?
“唉哟。”
陆昊瞄了一眼宋志锋:“担心别人不懂自个是县令公子,四处宣扬。”
金辉煌冲上前,附和道:“慧奉仪乃陛下亲封,都如此低调,不过是县令公子,得意啥?”
陆昊翻了个白眼:“你与宋志锋不是铁得跟连体婴似的......”
“谬矣,谬矣。”金辉煌即刻与之划清界限,言道:“今时吾之至交有三,其一为陆兄,其二乃汤兄,其三即余兄也。”
他上前去搂陆昊和汤程羽的肩。
二人立刻避开。
见三个小子神色间皆是一片闲适悠然,汤楚楚便不再多言。毕竟,明日张榜之时,一切结果自会水落石出。
回到福满楼后,汤楚楚让厨房做了店里最好的菜来犒劳这几个娃儿,又上了状元酒。
在考场待三日,日日吃干粮,他们是吃了不少苦。
这福满堂,瞅准了学子扎堆儿来的时机,把餐食售价全给涨上去了。一桌饭菜,居然花掉十九两。
但汤楚楚也并非疼惜这些银子,她去给钱时,掌柜笑容满面道:
“刚有位姓金的老爷,预付了百两纹银,表示夫人近日在福满堂开销,全从那百两纹银中支。”
汤楚楚脑壳疼。
这金老头讨好她的心思明晃晃的,不懂他想整出什么花样来。
她这七品慧奉仪封号,不过虚名,却没有实权,金老头整这么多花里胡哨的事儿,根本没啥大用。
只是金老头这般三番五次地表达善意,她若始终拒之门外,恐怕也不好,最终非但交不成朋友,还可能结下仇怨。
汤楚楚权且应下金老头的示好。
几小子用完餐食,回去洗漱,上床进入梦乡了。
次日,府试放榜。
水云梦扯住汤楚楚云看成绩,但那里早挤满学子家人。
参与府试的学子比院试试上一倍有余,年纪也比院试小许多,千余人在这地方挤着,真是太壮观了。
“咚.....咚咚.....”
衙役自内而出,手持锣钹,敲击作响,喝令众人退避数步,而后方将数张榜单张贴于告示栏中。
众人一哄而上,寻自个太亲友姓名。
“我上榜啦,上榜啦。”
“我落榜前,居然还可以再考一回,太好啦。”
“咋没我姓名......我考三回了,为何未上榜......”
“苍天无眼呐!为何偏偏又让我名落孙山?”
......
世间万象,于此时尽数演绎,纤毫毕现。
水云梦使出了浑身解数,好不容易才挤入人堆。
她猛地转身,一把抱住汤楚楚紧紧,扯着嗓子激动地大喊:“阿参考中啦,是三十名!天呐,参儿上榜啦,我简直高兴疯啦!”
“淡定。”
汤楚楚盖住她的口:“回到客栈再开心不迟。”
二人走时,榜下数位身着绮罗绫缎之男子便聚作一处,皆冷嗤。
“他居然榜上有名,才九岁,就是三十名,大家觉得他有这实力?”
“我努力了十年,才是八十名,他定然作弊。”
“但大家都没有他作弊的证据。”
“没证据便弄出证据来,否则,下回他依然上榜,难道,真让他当上童生吗?”
“切,他若做童生,我抚州全部学子会让人嘲笑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