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快落山的时候。
杨德才家中仿若被喧嚣的浪潮席卷,难有一刻安宁。
他家的长子,已满二五,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很快就要成为公爹的人,却闹出这般令人唏嘘之事来。
德才嫂到了家,就一声不吭,饭也不做,呆滞在床上,一动未动。
杨德才气得浑身发抖,猛地把拳头举起来,想打人。
“爹,你想干甚哩?”
杨铁锹一把按住了他,挡在德才嫂跟前。
“你这瓜婆娘可真行,干出这事儿来,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看我怎么收拾你。铁锹,你给我一边待着去,别碍事。”
德才嫂“腾”地一下站起身,把手中的物品“啪”地扔在地上,说:
“这日子没法过了!铁锹,铁棍,你们自己琢磨琢磨,跟你们爹或跟我!”
杨铁锹和杨铁棍毫不犹豫站到德才婶边上。
“好,看你们能的,造反是吧!行啊,那便都别过了,老子今天非休了你这个泼妇不可!”
杨德才几个飞腿,把房中的凳子椅子桌子喘倒在地,甩门而出。
他刚到院中,老父老母瞬间将他团团围住,道:
“你媳妇若是回了娘家!你说说,以往的日子,没有她在旁打理,谁来给你洗衣裳,谁来给你生火做饭?
别犯浑了,快低头道个歉,这日子才能接着好好过下去!”
杨德才将自个老父老母一推,抬步跑到外边去了。
但村里头像炸开了锅一般!
哪哪都有人,大家都在不停地谈论着那件事儿。
他实在受不了只得朝村后走。
而蓝氏,也正想着找个清净的地儿躲一躲。
两人就这么巧,在那村后野林中猛地撞在了一起!
杨德才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一般,瞬间爆发,“啪”的一声甩到蓝氏脸上道:
“你这该死的瓜婆娘,是不是你偷偷将我的裤衩,扔到狗儿娘那里去的?”
若没那裤衩作为“罪证”,他装鸵鸟不认账,看哪个能按着他的头承认?
蓝氏双手捂着脸,她的声音陡然升高,带着愤怒与不甘:
“啊!我名誉扫地,全拜你所赐!哼,你休想置身事外,你得对我负责!
从现在起,我赖定你了,谁也别想把我赶走!
你跟你媳妇也没安生日子过,出了这事儿,她定整日和你闹得鸡飞狗跳。你赶紧把她休了,娶了我!
我蓝氏还配不上你这个冤家大老爷们儿吗?”
杨德才面上全是阴霾,眸中全是嫌弃。
他媳妇虽又老又黑又丑,但咋说也帮他孕育了好多个娃儿,家里家外全是他媳妇在干。
蓝氏指甲那么长,一眼就知道不是干重活,他又不傻,娶个懒祖宗回家侍候,即便娶懒祖宗,也要娶有貌有财的懒祖宗啊。
就像,狗儿娘。
村民都讲,狗儿娘买卖做得可大了,街上如意坊的钟掌柜都跑到村里,寻她取货,看来挣得肯定多。
杨大发整日和她一块去送吃食,应该必得她每日挣多少。
杨德才眼神闪了闪,提溜一圈,跑去寻杨大发。
他后边的蓝寡妇气到直跳脚,心里那股火“噌噌”地往上冒,恨不得扑过去。
但她是女的脸皮薄,人多之地她没敢去。
杨大发这会儿正在捣鼓牛车。
他日日都得把车轱辘仔仔细细查看一轮,就怕半道上出啥岔子。
见杨德才问狗儿娘之事,杨大发摆摆手:“我就是个拉车的,哪懂挣多少。
德才啊,你一大老爷们,肖想女人铜板干甚?有空不如将你家稻子中的草除一除,不要啥都靠自家媳妇。”
此时,门外传来喊他的声音:“杨德才,今晚到你巡村了,别又找理由躲懒。”
村中那巡村队,相较之前,没了往日的精气神儿。
虽说还算守点儿规矩,能照点去值勤,却时不时就会有那么几个人找借口不去。
杨德才怎么可能有闲工夫巡村!
他正想骂人,眼睛咕噜一转,主意就来了!麻溜地跑去和上一队交接去了。
天已经完全黑透。
汤楚楚走到院门口,“哐当”一声就把门给关上了。
明天的货全都备好,鸡鸭数量已点清,两狗吃饱喝足已睡了过去。
杨狗儿依然未归。
她吩咐汤大柱备了火把,全家人接着识字。
午饭后,杨树根过来,汤楚楚让他又多教了些,蛋才给了他。
杨树根把汤楚楚教到了:苟不教,性乃迁。
但想到一家子对认字都相对吃力,汤楚楚便决定,今晚就学三个字。
“习相远。”
她教一轮,全家则要重复读十遍。
之后把前面学的,连到一块念:“人之初......习相远。”
杨小宝头一歪,眨巴着眼睛问:“娘,这话是何意?”
汤楚楚笑笑,道:“我买书时,跟那掌柜打听过这其中的深意,就是人在刚出生时,本性是纯真良善的。
大家的本性都差不多,但是由于后天所处的环境和所养成的习惯不同,就会变得很不一样了。”
杨小宝接着问:“为何会变坏呀?”
汤楚楚接着说:“比如说,小孩子刚开始都是一张白纸,都有着一颗比较单纯善良的心。
可是随着慢慢长大,在不同的家庭里成长,而有的家庭注重教育、充满爱,有的家庭可能比较缺乏关爱或者教育方式不太对。
或者跟不同的朋友交往,而有的朋友积极向上,有的朋友可能爱捣乱
受到各种不同影响后,就会发展出不同的性格、行为习惯等,人和人之间就开始有了很大的差别。
杨小宝点着头,沉浸在思索。
苗雨竹满心都是羡慕。
不久前,树根过来给大家教学。
她在一旁也认真听着。
树根刚说一句,她就拼命地去记,可在脑袋里来来回回琢磨了好几遍,就是怎么也没法记住。
再看大姐,直接就牢牢记住了。
不仅如此,大姐还可以把记下的内容拿来教他们。
大姐记性也太好了,简直过目不忘。
杨小宝是第一个学会的,他一会,汤楚楚便可放手,让他做汤大柱和汤二牛的老师。
这两家伙接受能力最差,前面的学会了,再学后面新内容时,直接又将前面的给忘记了。
好在杨小宝有心炫给大家看,否则他都要撂挑子不干了。
认字完,接着学述算。
汤大柱和汤二牛就更崩溃了,述算比认字还要难。
汤楚楚也崩溃,这些人是南瓜脑吗,为何十之内的加减都要反复教,还教不会?
想狗儿了,狗儿简直是述算天才,随便一教就会。
躺到床上入睡前,汤大柱口中还叨个没完:“八减二等于六,八加六等于几,娘子,借你手我数数......”
苗雨竹眯着眼,大方地将手借出去,让汤大柱任数。
夜色渐浓,沉甸甸的黑暗逐渐笼罩大地。
汤楚楚已经睡着,边上的宝儿,睡得也挺香,发着微微的鼾声。
巡村队经过汤楚楚大门,此时就两人巡村,其中一人是杨德才。
杨德才看着黑漆漆宅院,哼了声,道:“我要撒尿,你先到别处去那家。”
对方懂杨德才这个不着调的向来爱躲懒,又和蓝寡妇东搞西搞,便不想管他,一个人走了。
杨德才压低身子,把腰猫得极低,藏在稻草堆中,待这里只剩他一人时,这才现了身。
他未选则从大门进,反是一个“旱地拔葱”式的翻身,像个偷偷摸鱼的小猴子一般,悄咪咪地从土坯外墙翻到里边。
他懂这院中有鸡鸭,还有狗,因此动作极轻,小心翼翼往屋中摸去......
苗雨竹有孕在身。
孕妇比普通人更容易有三急,容易起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