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程羽道:“给大哥三弟和两个表弟的,他们爱学这个,我正教他们学珠算。”
杨老爷子眼都瞪得溜圆,心里直犯嘀咕,寻思着自己可不可以也跟着一块儿学一下。
他这一生,这几件事成了他心中永远无法释怀的遗憾。
其一,便是未能将木工技艺学成;
其二,是没能把算盘学好;
其三,便是至死都没能见小儿子凯旋而归。
这里边,其中有两件事,看来是注定难以实现了,可有一件事,似乎还存在着一丝有望达成的可能。
但杨老爷子脸皮不够厚,他都这么大岁数了,若跟这帮年幼的娃儿一同学习珠算,此事若流传到外边,恐怕脸都要丢尽了。
他忙着手中的动作,道:“你尚需为考取秀才潜心准备,怎会有这般闲余时光,教这几个小子啊?”
面对这种问话,汤程羽不好答,委婉道:“近年读书,欠了大姐诸多银子,只得靠在大姐家做夫子还债了。”
杨老爷子眼睛突然一亮:“你说我可否让两个孙子也过去一块学啊?你无需担心,我定会交学费的,我家剩些荞麦面,用这做束脩可行不?”
汤程羽赶紧摆着手:“大财想学便直接下来就行,无需费用,大姐给了的。”
“你大姐给那是你大姐的,我这也不可以白占了资源不是?铜板没有,但荞麦面啥倒是有些。”
杨老爷子直接决定,道:“每月给八斤荞麦面如何?让大财去,回家再教二财。”
汤程羽又一次拒绝:“荞麦面便无需交了,让大财二财都一块下来,多拿些椅子来。”
杨老爷子认真道:“给大财去就行。”
大财会好了,回家教二财,如此他便可以悄悄在边上跟着学一些,如今,面子还可以保得住。
此时未到农忙,杨老爷子一下子未能拿出八斤荞麦面,定好收谷子后,送到下边给汤程羽。
汤程羽死命不收,却挡不住杨老爷子的热情,只得涨红着脸回大姐家。
回到大姐家,四个小子都瞪着乌黑眼睛,直勾勾望向他。
他轻抚自己面颊:“咋的?我脸脏了?”
杨小宝闪了闪灵动的双眼:“羽舅舅,算盘弄好了没呀?”
杨狗儿微微吞咽了一下口水,热情地招呼道:“羽舅舅,快坐。”
他之前从未如此谦逊有礼过,在得知汤程羽特地给大家做算盘时,他兴奋得不行。
即便是向来对算盘兴致缺缺的汤大柱和汤二牛也有了期盼。
在二人认知中,只有文化人和买卖人才配拥有算盘。
而他很快也能跟那两类高等人一样,有算盘啦。
他们就跟做梦一样,觉得不可思议。
汤程羽取出一小布袋小珠子:“把这东西抛光安上后,算盘便能成了。”
杨小宝靠近看:“哇,这珠子居然这么圆,跟羽舅舅一般大,可不怎么滑呢。”
汤程羽又翻开外袍,每人撕一块给他们:“得用布磨着这些珠子进行抛光,如此才算完成。”
这批算盘尺寸略显小巧。
算盘共有七档,上排两颗算珠,下排五颗算珠,如此精巧设计,一架算盘上整整齐齐排列着四十九只小圆珠。
四个家伙各自分了许多小珠子,寻个地方,认真抛起了光来,就像打磨稀世珍宝一般。
夜幕悄然垂落,天色渐趋幽黯。
杨大财首次学成归来,全家人都望着他。
杨老头子清了清嗓子:“大财,刚学了啥,快教教二财。”
杨二财耷拉着脑袋,苦着脸嘟囔着:“爷,认字多枯燥,那些横横竖竖的笔画就像一群调皮的小虫子,在我眼前爬来爬去,看得我头都晕啦。
还有那算术我也不想学,让我别学这些好不好嘛!”
“你不学,那我便不教,哼!”
杨大财哼哼。
“羽舅舅好聪明,懂得真多,我往后要和羽舅舅一般优秀。”
杨老头子猛地一拍桌子:“不学也得学,立刻学,若不认真学,就不是我孙儿。”
杨二财的小脸,苦得就像吃了黄连似的。
他只好认栽,乖乖地跟杨大财去学习。
沈氏拉着脸坐着,极不开心。
三房可以学习知识,因三弟妹有个童生弟弟。
大房可以一块学,因老爷子和老婆子偏爱。
兰草和兰花也流着杨家血,为何就大财二财可以学。
沈氏道:“二财不肯学,那便别让他学了,兰草兰花机灵,让两丫头学吧。”
杨老婆子不同意:“姑娘家家的,学也白学。”
“娘,你这么说就错了。”
沈氏笑道:“三弟妹都在做着买卖,若咱兰草兰花往后嫁给做买卖的人家,不还要会算数,算账啥的,到时不识字,不得亏大了?”
兰花扭着屁股,她不爱学这些,还不如喂鸭子呢。
可眼神不经意间扫到娘那冰冷射来的目光时,只能硬着头皮,违心地说道:“爷奶,我要学。”
杨老爷子吧嗒一口烟,大气道:“兰夏兰花兰草兰花全部和大财一块学。”
沈氏又不平衡了,大房三房全部娃儿都学,她就两女儿,这样一算,还是她二房亏了。
娃儿们在堂屋学习,沈氏将杨富贵拉回屋,呢喃道:
“咱再努力努力,杨富贵,你搞多几回,定让我生个仔来,否则,咱二房亏大了......”
杨富贵虽说没觉得女儿不好,却也实在渴望生仔。
因大哥三弟全生了仔,他却生的都是闺女。
当时娘讲,不如让二牛给他做儿子,让他激烈回绝了。
他年纪不大,媳妇也不老,咋的也还可以再生。
屋内,二人正沉浸在这孕育新生命的“耕耘”之中。
屋外的学习活动正开展得如火如荼。
杨大财教课,几个弟妹认真听着。
杨老爷子明面上在抽着烟,实际竖着耳朵认真听。
杨老婆子也跟着听了一下,居然还会读了几句三字经。
全家人氛围融洽而和谐。
晨曦初露,东沟村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
汤楚楚在厨房给一家人做早饭。
苗雨竹硬要搭把手,汤楚楚只得安排她坐着添火。
此时,不断有村民跑来寻她。
“狗儿娘,你送货时,顺道给我带四十只鸭苗行不?”
“我公婆讲,三十只鸭苗不够,得再添三十只,狗儿娘可以帮买不?”
“我家也需要鸡鸭,越多越好......”
大早上的,汤楚楚就接了五百鸭苗的单子。
东沟村人数多,有二百家左右,这点鸭苗也没多少。
汤楚楚走前,吩咐杨小宝:“去捉多些蚂蚱回家,先不要让鸡吃了,关着养,我从镇上回家有用。”
杨小宝咽了咽口水,一脸好奇:“娘可是想用油把蚂蚱给炸来吃呀?”
“臭小子,就懂得吃。”
汤楚楚点了一下他的额头:“这荒年,许多蚂蚱自身带毒,家禽吃就嘱了,咱还是不要吃了。”
她让宝儿捉蚂蚱,主要是用来试药。
前面看了书,对治蝗方面有了较深刻的认识。
她重点对农药这块进行了探究,想拿这个时代的药草夫代农药,是行不行。
杨大发在车子后边搭了个大板车,如此,板车上装凉粉,牛车便可坐人。
别的镇都送了货后,再次回到五南镇。
汤楚楚让杨狗儿去杂货铺买些调味料,她自己跑到巷中,悄无声息地买好了五百只鸭苗。
共十个鸭笼,每笼五十之数。
她拿绳子把十个笼子一串,正要把鸭子拖到巷子外边,再喊杨大发过来搬鸭上车。
才出了小巷,经过一家院侧门时。
砰......
门猛地让人从里边撞上。
沉甸甸的物体,裹挟着一股蛮横的力量,重重地撞击在门板上,把虚掩的侧门弄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