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婆子微微扬起脸庞,面上没有丝毫温度,语气清冷地说道:
“兰草娘,瞧你这闲得都快长蘑菇了吧?那便到后院将竹子砍回来吧。家里刚好需要编些竹蓝背篓啥的......”
活未讲完,兰草就牵着兰花进了门。
沈氏心中那如火山般亟待爆发的怒火,此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一下子就如倾盆大雨般,猛地朝两个丫头狠狠倒了下去。
她瞪着两个丫头,张嘴便骂道:“瞧瞧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丫头片子,大黑的天也不知道滚到哪儿撒欢去了!
那山上黑沉沉、黑黝黝的,鬼地方一般,要是不小心被狼给叼走,那可真是少了个搅得家里鸡飞狗跳的麻烦东西......”
“得啦,得啦!”
杨老婆子轻斥道,“山里如今有巡村的人在呢,那些狼,哪敢轻易靠近。兰草,兰花,你们俩快到奶这儿来,和奶说说,你们刚才跑哪去了?”
兰草轻声说道:“三婶收灯笼果,我跟兰花去山里采灯笼果。”
兰花那小嘴跟机关枪似的,噼里啪啦道:“我跟姐姐共摘了六斤!三婶说是十二枚钱!”
沈氏脸上那原本如乌云密布般的怒气,刹那间便如阳光穿透云层般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急切,赶忙问道:“钱呢?”
得知要到明天才能拿到铜板时,沈氏一脸的失望。
这三弟妹也太过分了!她俩女儿白付出汗水,摘那么多灯笼果,就这么被她白要了,一个铜板都没给。
若她明日做的吃食卖不出去,那十二枚铜板岂不是捞不着?
沈氏意识到了什么,动作微微一顿。
若这买卖由她来做,绝不愿意花铜板雇人采灯笼果的。
看来狗儿娘卖这吃食,挣的铜板肯定不少。
“三婶给宝儿哥买了很美味的零嘴......”
兰花咽了口口水,道:“三婶又买了许多新布,宝儿哥很快就得穿上新新的衣裳了......”
肉,小鸭子,新布料,光这三样,加一块,最少一钱多。
她家富贵到街上给人干重活,每日就挣二十文钱。
沈氏心里有了打算,缓缓开口:“大柱媳妇有孕在身,需要静养,几个家伙粗心大意的。三弟妹独自做吃的估摸够呛,我明日去帮三弟妹一把……”
她话音刚落,杨老婆子就明白了她的意图,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略带嘲讽地说道:
“瞧瞧你这心眼儿,还真是够浅的。有那闲工夫惦记着别人兜里的铜板,倒不如把手上该做的事儿好好做好。
我看啊,你就是太闲了,没事找事。行吧,明儿地里的杂草你就去拔个干净......”
沈氏的脸一下子就绿了,脸色就跟吃了没熟的果子似的,又青又涩,透着一股子火气。
老杨家这边,老大老二跟老头子的地,还混一块儿,单只稻田,就有二十来亩地。
现在让把这一大片稻田里的草全都拔了,这哪是人干的活儿,简直就是想要了她的老命啊!
晨曦初露,天地间还笼罩着一层朦胧的雾气,天边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
沈氏还未来得及从睡梦中缓过神来,便被杨老婆子那略显急促的喊声惊扰,不得不起身,前往田间拔草去。
她去田间的路上,正好见杨大发的牛车来到村路口处,接着,汤楚楚跟两弟弟两儿子一块坐到牛车上。
沈氏站在田埂上,心里头像是憋着一股劲儿似的。
她咬了咬牙,心下一横,转身朝着汤楚楚家的方向走去。
家中就苗雨竹一人在家。
全家就有五人去江头镇买凉粉,苗雨竹正在大厅给家人裁布做衣服。
她做一会儿活,就不自然地扭了扭臀部,面上羞红一片。
昨儿夜里,大姐喊她出去。
塞了三条小块布料做的内裤,让她穿在最里边,说这么穿着能预防妇女病。
啥是妇女病,她不懂,她只懂得大姐的话必须服务,便乖乖穿了。
穿在里边,是比不穿舒服。
但刚开始穿不怎么适应,便会不停地扭着......
咯咯哒,咯咯哒......
“嘎嘎......嘎嘎......”
静谧的院子里,原本平和的鸡鸭们,不知受了咋刺激,突然惊地飞起喊叫。
苗雨竹赶紧放下手中的剪刀和布料,走到院中,便看到沈氏正推着院子大门。
她迎上前,把大门打了开来:“二嫂来啦。”
沈氏走进屋子,眼睛就开始滴溜溜地乱转。
她先盯着那些小鸭子看了半天,一声不吭地数着有多少只。
数完了,就直接朝着大厅走去。
一进大厅,一眼就瞧见凳子上摆着一匹土黄色布料。
她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那笑容却显得极为勉强,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中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慢悠悠地说道:
“哟呵,大柱媳妇这会儿正忙着裁布做新衣呢?”
苗雨竹大大方方,道:“娘衣服破破烂烂的了,好多年未曾添过新衣,让我给她做一件。”
“这是不是兰草和兰花昨晚拿过来的灯笼草呀?”
沈氏见大厅墙角摆着半背篓东西,上前抓了抓:“嘿,你说怪不怪哈?你看这东西,瞅着平平无奇的。
可谁能想到啊,用它居然能做出那种美味又养眼的凉粉。大柱媳妇,你快教教二嫂呗。”
苗雨竹的警惕心瞬间攀升到嗓子眼。
不过,她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神态,面上依然保持着那副宁静淡然的样子,透着一种柔弱的气质。
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平和却又带着几分疏离:“二嫂,这事儿我啊,真不懂。大姐向来都很有主张,这事儿压根就不给我跟着做。”
沈氏接着道:“那这东西到底咋处理呢?是直接煮熟呢,还是直接晾干后捣鼓成粉末呀?你不会连这都不清楚吧?”
苗雨竹还是不停地摇头,小嘴就跟上了锁似的,一个字都不肯往外蹦。
沈氏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诱惑的口吻说道:
“大柱媳妇,你想想看啊,若你教我做凉粉,我以后卖凉粉挣的铜板,都会给你五成。
这钱,妥妥的就是你的钱啦,和你大姐完全不相干,到时候你就可以随心所欲地花啦,多好呀!”
苗雨竹依就一声不吭。
沈氏这会儿可算是憋不住,直接就吐槽起来:“哎呀,你这脑袋真是榆木疙瘩做的,咋就这么蠢呢!
你瞧瞧你像个被盖了的坛子,半天响屁也放不出一个。
就这,能不被你大姐拿捏?到时她可是把你吃得死死的。
整个东沟村拿你说事,说你整日让你大姐磋磨。
你也是蠢,怀里揣着个小家伙,还跟个勤劳的小蜜蜂似的,天天干这干那,比那下人还辛苦。
如今你大姐会挣铜板了,她估计更飘了,变成那高不可攀的王母,你就等着被她‘关照’吧......”
苗雨竹,左右瞅了瞅,走上前去,拎起扫帚,就开始对着沈氏站的位置扫起来,边扫还边说着:“二嫂,您给让让哈,这地太脏了,我扫帚扫帚,再往旁边挪挪啊……”
她拎着扫帚,二话不说,低头就扫,没两下,就把沈氏给扫到院门外去了。
之后,她“哐当”一声关了门,震得鸡栏都晃了晃。
沈氏气得怒火中烧。
“兰草娘,咋的啦这是?”
邻居刘大婶刚从田间干活回家:“村口那边像是有马鞍村的年轻人来,似乎是你娘家那边的,高大威猛的,巡村队没放行,你快过去瞅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