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胡伯学习三月有余,此乃其首次独当一面接客,亦是首次独自完成宅院交易。
鸡仔走起路来腿都哆嗦,拼命绷住脸不让自己失态,不多时便到房牙大门处。
"师傅!"
鸡仔满脸喜色地闯入屋内,"杨大婶有意购置东街那座三的院落,此刻便可交割银两,办理房契。"
老胡满脸写满狐疑,这位妇五千八百两白银尚且凑不齐,怎会有财力购置更为昂贵的宅院?
他望向进门的汤楚楚。
汤楚楚脸色淡淡:“鸡仔,你立刻去办过户手续。”
“好,好,好!”
鸡仔竭力按捺心头的兴奋,慌忙伸手去取房契,却不料指尖刚触及便被老胡侧身挡开。
老胡眉头紧锁,语气带着几分责备:“你个毛头小子做事太不稳当,如此重要的差事怎么能让你做?这大嫂我应付就行,你将铺面再清扫一轮。''"
鸡仔面色凝滞,却终究未发一言。此客人是师傅先接待,他不过代为接待,后续诸般事宜,自当归师傅料理。
可牙行的规矩是,帮忙就能分提成''他掰着手指数,七两半纹银的话,师傅给个先一二成就行。即便是分一二成也够父亲吃一两月药了......''"
鸡仔抓起扫帚,闷头开始扫地。
汤楚楚气得冷笑一声,老胡抢单竟然抢得如此明目张胆!
她语气平静道:“鸡仔这小子嘴皮子利索,我被他劝得动了心才买下这宅院。手续之事还得他来管,别人我办理我不放心。”
老胡摊开房契正要写文书,一听此话,脸顿时黑得跟锅底似的。
他长舒着气气,咧嘴笑道:“鸡仔,你可撞大运了,赶紧过来!”
鸡仔乐坏了,活儿干得越多,分到的银子数额越大。
他赶紧放下扫帚跑上前。虽说他未上过学,可于牙行混了三月有余,房租买卖所认的全部字他都懂。
只见他手忙脚乱地抓起笔,一笔一画写了“汤楚楚”三个字,又标上交付日期和成交数额,最后把纸递过去:“房主之前就画过押,大婶您在这儿签个字,画个押就齐活了。''"
汤楚楚仔细瞅了瞅房契的真假,确定没问题后,这才画了押。
鸡仔揣起房契直奔牙行里屋找管事,没多久就折返了。
汤楚楚从空间里拿出七千五百纹银,摆于案参上,房牙将银票点明后,把房屋契约给到汤楚楚。
“辛苦了鸡仔。”
汤楚楚温声道:“这屋子我极喜欢,往后有时间请你用餐。”
她将房子契约放到空间,出了门,里边依旧有夸鸡仔的声音传来。
“鸡仔,你真大运了啊,才短短个把时辰就售出大宅院。”
“人家做学徒年把都卖不出一个宅院,你不足四月便卖出去了,真是踩了狗屎运了。”
“近八两就这么到手了,发大财了,但你拿这么多提成,不得孝敬点你师傅?”
“拿出八九百枚铜板让你师傅吃些好的,也不荒他教你那么多。”
鸡仔嘴角一咧,抿唇“嘿嘿”笑开了花。有如此多的同事在这儿亲眼瞧着,这宅子卖出去的抽成指定是妥妥归他啦!
“哼......”
老胡冷哼,将整个铺子中的活跃氛围给打碎了。
他双眼圆睁,目光如寒刃般冷冷地直射向鸡仔,扯着嗓子怒骂道:
“这宅子当初定的价是七千八百两,你可倒好,擅自降价三百两就把它卖了,你挺能耐啊?
牙行因你这糊涂操作亏了三百两,这账哪个填?最终不得从师傅身上抠!这七两半纹银,权当抵扣那亏损了!”
鸡仔眼睛瞬间瞪得滚圆,满脸急切地嚷道:“师傅,您之前明明讲过七千五百就能卖,卖这价,咱房牙亏不了,我,我……”
他身子微微发颤一把扯着老胡衣袖,求道:
“师傅,我不拿完全部,给我一两也可以......要不六百枚铜板就行,我父亲没钱买药了,师傅,求您了......”
老胡直接一脚将他狠踹到地面:“你让牙行损失惨重,居然还敢问我要银子,立刻滚蛋,往后别到牙行来了。”
一旁之人看不过眼,上前劝道:“这宅子是鸡仔卖的,你如此做,太霸道了些......”
“老子管不成器的弟子,关你们屁事?”
老胡讲完,又恶狠狠地补上一脚,扯着嗓子大声叫嚷,“赶紧给老子滚到外边去,瞅见你就心烦!”
鸡仔被踹到胳膊及肩膀,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顺着牙行那陡峭的楼梯骨碌碌地滚落至外边。
剧烈的疼痛如潮水般袭来,疼得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晕厥。
他赶紧爬上前:“师傅,徒儿错啦,留我在牙行吧......抽成都给师傅,我一枚铜板也不拿了......”
他才九岁,去何处都寻不着工作,在房牙这跑腿,也可以得个百枚铜板每月,他满足了,真的十分满足,他若失了工作......
老胡恶攥着银子,抬脚又猛踹了一下,扯着嗓子吼道:“麻溜滚蛋,否则,老子弄死你!”
此时,牙行大门处有个丫头说话声传来:“鸡仔,坏事了,你爹咽了气,你快点回吧......”
抚州城。
人潮熙攘,像汹涌的潮水一般涌动,热闹非凡。
汤楚楚购置了房产,心情很是美好。
她决定到街上挑把好些的锁头,将院门大锁换掉。
她下紧不慢地迈着步,冷不丁,身后炸开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声。
她下意识地回头,只见鸡仔那小子,边扯着嗓子哭,边不管不顾地往前狂奔,脸上满是悲痛欲绝的神情,泪水糊了一脸。
他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趔趄,摔个狗啃泥,刚好扑到汤楚楚跟前。
她俯身抚他起身:“鸡仔,咋啦?”
“我爹爹,去了......”
鸡仔哭得一抽一抽的,才起身便想跑,结果腿软又倒下去。
汤楚楚才看到,这小子肩膀及胳膊都伤着了,才一下子,发生何事了?”
水云梦上前帮着把鸡仔扶着:“你们家在何处,我与楚楚姐一块送送你。”
鸡仔吃得向乎瘫软,抽抽噎噎道:“麻花巷......”
听是麻花巷,水云梦便懂了,此乃抚州贫民巷,每个大院,住好多户人,全是挣扎在最底层的穷人。
她朝前领路,汤楚楚搀着鸡仔,一块往鸡仔家中而去。
麻花巷仅五十公分宽,极窄且极朝湿,光无法射进,如此的窄巷,居然有妇人于巷中清洗衣物,结果,地板更是朝湿滑腻。
走至巷的尾端,才到鸡仔家中。
推门而入,极小的宅子,站着极多的人,这些人都围着房间指着说什么。
“爹......”
鸡仔悲恸嘶吼,像一头被激怒又绝望的困兽,疯了似的冲入里屋。
“鸡仔,你这小崽子咋磨磨蹭蹭到现在才回到哟。”
“你父亲自个交自个给闷死了,真下得去手啊。”
“他走了,你三姐弟咋整啊?”
.......
鸡仔到里屋,与俩姐姐一块,扑到汉子床边哭着。
汤楚楚在院中看了看,了解了事情原委。
这小院挺小,却住有五户人,鸡仔全家四人住一屋,很小便没了娘。
他父亲久病在床,整日咳个没完,药不离口,两年前半腿摔断,卧床不起,都是娃儿们打零工买药养着。
昨夜咳血,据说得用极多的银子买药才行。
鸡仔姐姐俩人卖身契都写好了,准备将自个卖了,凑银子给父亲治病,谁知,今儿鸡仔爹直接将自个给闷得咽了气。
汤楚楚汉息,也不懂讲啥好。
“赖了房银不给便罢了,居然死于我家中。”
有个圆滚滚的婆子抖着肥肉扑进院中:“立刻将这死人卷到外边去,妈得真是晦气,我家宅子还如此住人,滚,全滚到外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