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小心经过这儿,却被那蜘蛛挠住了手,多亏我闪得快,不然就……”
“托雷儿,你小子怎么这么懒,我说你走到哪儿去了!还不快去站岗?”这时一道厉喝从另一侧传了过来,宫秋风心中一喜,他知道这人正是方才叫他托雷儿的那人。
那人快步走到他跟前,正欲拉扯他,却看到眼前的目光矍铄的老人,不禁一愣,嘴上说道:“卡纳伊长老!这小子不懂事,还请长老勿怪罪于他。”
“嗯,念他初犯,这次便算了,下次如若还敢再犯,族规处置!”卡纳伊长老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宫秋风身上,最后挪着脚步离开了。
“你小子,叫你站岗,竟然跑到禁地来了,要不是我救你,你可就倒大霉了!哎,你跑什么啊!”
那人看着疾步跑开的宫秋风,顿时哈哈地大笑起来。
当夜,化身为托雷儿的宫秋风终于成功地混入了侬餍一族之中,似乎当真没有一人发现其中的异常,而他也终于摆脱了被人驱逐去站岗哨的厄运,他终于可以在陌生而神秘的侬餍一族之中大展拳脚了。
夜色浓稠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宫秋风便用迷药迷晕了与他同住的几人,轻手轻脚地凭着白天的记忆,摸索着站在了白天的那个木屋之外。
木屋之内传出摇晃的灯光,并不像其他窝棚一样,早早地就熄了灯,进入一片漆黑之中,而宫秋风因此对这木屋的兴趣越来越浓,如此多的不同,令他笃信这被那卡纳伊长老称为禁地的木屋之中定然藏着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
夹杂着食人花淡淡的兰花香味与完颜腥膻味的空气在这黑夜之中似乎更浓了几分,那白色的巨大如日轮般的花盘在黑夜中也似乎绽放着迷蒙的光芒,宫秋风细致地往门前瞧去,那张巨网之上,赫然盘着两只黑黝黝八只脚的东西,正是那花纹食人蛛!
宫秋风吸了一口凉气,在白天被人遣去放哨之时,他已想出了应对之策。这食人蛛生性凶残,而且反应动作极为敏捷,若是想用剑、刀之类的物事将它杀死,在刀剑尚未触及到它的身体时,它的毒液已经喷射而出,而毒液的喷射范围是相当大的。
然而这难不倒宫秋风。或许别人需要借助刀剑之类的,但是他只需几枚银针便可以搞定。它只消将迷药或者其他的毒药抹在银针之上,隔着老远便能射中这两只食人蛛!
这是咯噔咯噔的脚步声再次在他的耳中响起,一团火光也渐渐地向他这儿走来,宫秋风收好业已成型的银针,闪身一避,隐入了黑暗之中。
蓬松的火光照亮了脚步声主人的面孔,赫然是白天所见的卡纳伊长老,而他身后跟着的两名侍从模样的男子手中举着火棒,为他引路。
三人停在那木屋门前,卡纳伊长老头也不会对道:“你们回去吧。”
那两名侍从躬了躬身子,熄灭手中的火棒,悄然离开。
宫秋风躲在暗处静静地观察着卡纳伊长老的动作,这位老人默默地站在木屋门前,小心翼翼地转动着苍老的头颅,似乎在观察四周的动静,而当他回过头时,忽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而在他叹气之时,那两只食人蛛忽地离开了蛛网,逃回了那两株食人花的花盘之后,卡纳伊长老步子一顿,将那横在门前的蛛网撕扯得一干二净,脚下一紧,立即走入了木屋。
宫秋风心中一惊,卡纳伊方才的动作他压根就没看清,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进了木屋之中,他心中顿时焦急不已,而那两只食人蛛再次从花盘之后爬出,竟然正在吐丝织网!
宫秋风再也按捺不住,真气一提,施展着轻功,如风一般闪入了木屋之中。
木屋内毒藤完颜的气味俨然比外面浓密十倍,狭窄的木屋之中被这腥膻之气所包围,呆久了有一种反胃恶心的感觉,但是这对宫秋风而言则截然相反,他从始至终对毒药的追求是乐此不疲,何况是遇上了这并不多见的完颜!
他安静地躲在木屋的一角,这个角落恰好是木屋之中那两盏火烛烛光所照射不到的地方,团团黑暗恰好为他提供了隐身之所。他的目光迅速地瞥了木屋一眼,闪烁着的惊奇在他眼中如烈火般燃烧。
狭窄的木屋之中,并没有摆放多大的物事,不过是几张桌子,而在木屋正前方的墙壁上,像是用朱砂描摹了一个圆圆的图画,宫秋风仔细辨认,才认出那是一朵并蒂莲,难道这是侬餍一族的图腾?宫秋风诧异地动了动,这等凶残的部落,怎么会选并蒂莲作为图腾,太令人大跌眼镜了吧?
而若不是宫秋风进了这木屋之中,他定然还不知道在这木屋之中除了他和刚进来的卡纳伊之外,竟然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在虚弱的烛火下蜷缩着身子,平躺在那并蒂莲之下,远远看去,似乎在细微地颤抖着,宫秋风一眼便看出这是一位老人,而从恭敬地跪在一侧的卡纳伊的神情来看,这个老人的地位肯定很高。
然而令宫秋风震惊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在这个平躺着的老人一旁,有一个木棺一样的长形木盒,足有一人之高,但是这木盒并没有合上盖,而在这木盒的两侧,盘着两条正吐着*的信子的蟒蛇,幽幽的蓝光在它们的双眼中如火焰般跳动!
细小看去,在这个木盒的下方,竟是一个栅栏一样的东西,种在这栅栏之内的东西有着显眼的刺,椭圆形的碧绿的叶子上闪着黑色的光泽,它们孤傲地挺立着,即使是那两条碗口粗的蟒蛇横在它们面前,它们也不为之所惧,这不是别的,正是吸引宫秋风而来的毒藤完颜!
竟然有如此多的完颜,而且养殖得如此之好,难不成侬餍一族还懂得这些养花之术?宫秋风心中的震惊一波接着一波,正愁着如何释放呢,那突然传来的声音立时将他心中的波澜化为止水。
“族长,你真的要这样做?”说话的是跪在那老人一侧的卡纳伊长老,原来这个老人是侬餍一族的族长,看这个情形,这个族长似乎身染重病。
“原来是卡纳伊啊……”族长像是大梦初醒一样,缓缓地吐了一口气,他始终躺在那儿,并未抬头,可见他的身体已经受损到了何种程度。
“族长,阴阳鱼是我族的宝物,十年才产一次卵,一次只产一对儿,而母鱼最多只能活二十年,现今族中仅有一对阴阳鱼。不是我舍不得这宝物,而是这阴阳鱼是为你准备的啊……只有阴阳鱼才能治你的病,你怎么能……”卡纳伊转过头,愣了几秒,再次回头看着族长。
“卡纳伊,你看着这个……”躺着的人忽地从被子中伸出瘦弱的手,他的手上闪闪发光,柔和的光芒透过他的指缝挥洒而出,几乎照亮了整个木屋,吓得宫秋风赶紧将身子往暗处挪去。
“这是我族圣物青玉案,族长你拿出来做什么?”卡纳伊长老惶恐地看着族长手中泛着柔光的球状的通体青色的物事,头几乎低到了地上。
“卡纳伊……起来吧……”榻上之人艰难地吐出这句话,目光转到了手上,“这青玉案是我族历代族长灵力所凝聚,到我手上却并未发挥什么作用……我觉得是时候用它了……”
“族长,你要用它做什么?”卡纳伊不解地道。
“圣女已经很久没出现了,现在好不容易盼来了她的弟子,或许我们可以借助他们找到……找到圣女……”侬餍一族的族长气若游丝地说着,而他这虚弱的话传到宫秋风耳中,却如寒风一样,令他不自觉地一颤。
圣女?弟子?难道他说的是……宫秋风脚下一颤,竟踢到了木屋墙壁,他慌张地往外一走,正欲逃走,然而已来不及,那卡纳伊长老在听到那厚实的撞击声时,目光敏锐地往他藏身处看来,口中却发出一声厉啸,那两条盘在木盒之上的蟒蛇已迅速地游走而来,强大的气劲缠住宫秋风的双脚,继而一阵腥风吹来,那两条蟒蛇已经沿着他的腰际,紧紧地缠住了他的身体,两个吐着腥红信子的蛇头正正对着他的面门,像两只猎食的秃鹫!
就在那两个巨大的蛇头即将咬下时,那躺着的侬餍一族族长忽地一声厉喝:“慢着!”而因这厉喝引起的疼痛立即让他在被窝之中颤动起来。
卡纳伊长老再次厉啸,那两条蟒蛇丝毫不放松地缠绕着眼看就要窒息而亡的宫秋风挪动到二人面前,卡纳伊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宫秋风,惊讶道:“是你?”
然而不待宫秋风作答,他严厉的嗓音再次从喉咙中涌出:“你究竟是何人,为何冒充托雷儿?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地上立起,一个箭步上前,将宫秋风的黑色面巾扯了下来,露出了他原有的面目。
“是你!”卡纳伊长老再次诧异地道,他记得这个面孔,前夜的激战他虽未亲身参与其中,却在远处遥遥地看着,他自然看到了这个漂浮在空中,散播着毒粉的男子,他侬餍一族可是有不少人中了他的毒,至今未解呢。
“卡纳伊,扶我起来……”平躺着的族长忽地命令道。
“族长,你?”然而当他看到族长命令的眼神时,不由分说地将他扶了起来。
侬餍一族族长面露痛楚之色,他的目光看着蛇头之下的宫秋风,足足看了近一分钟,忽然笑了起来,他欣喜地看着卡纳伊,道:“卡纳伊,这真是我侬餍一族之福啊……我们又找到了圣女的一名弟子!”
“他也是?”卡纳伊震惊地看了看煞有介事的宫秋风,回头看了看族长的眼神,心中业已了然,嘴中一声厉啸,那两条缠绕着宫秋风的蟒蛇立即一松,恋恋不舍地从宫秋风身上离开了。
乍得解脱的宫秋风马上喘了一个粗气,待喘足了气,他询问的目光看着眼前的两名老人,缓然而道:“你们说的圣女是?”
族长会心一笑,道:“小伙子,你可是为他而来?”他欣笑着将目光望向另一旁的木盒,卡纳伊起身,领着宫秋风走到那木盒旁,将两条蟒蛇驱逐,宫秋风才放心地将目光转到木盒之中,木盒内躺着一名一身白色的男子,他的脸色极为的苍白,张着一张好看的脸,却散发着书生的稚气,正是前夜消失的薛青凯,然而他身上却没有一丝血渍!
“这是?”宫秋风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脱口问道,难道侬餍一族没有对薛青凯出手?
“他没事,只是恶疾缠身。你们定然以为我们将他杀害了吧?”族长平和地笑着,宫秋风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族长继续道,“前夜卡纳伊他们去你们军营时,到达之时,他已经旧疾发作,不省人事。是卡纳伊将他救回来的……也幸亏将他救了回来……”
“你们不是与南征军作对吗?怎么会救他?”宫秋风冷哼了一声,对此嗤之以鼻。
“侬餍一族从来都没有想引起战乱,只是你们欺人太甚,三番两次潜入我族窃取圣物,我们这不过是给你们个教训罢了。我们的目的是让你们知难而返,不料你们竟这般负隅顽抗……”卡纳伊长老不悦地摇了摇头,想到这段时间的动乱,心中便是怒气不断。
“哼,我和他们又不是一伙的,和我说作甚。”宫秋风不高兴地说了句,像是一个孩子一样。
“呵呵……小伙子,你们不是想救活他吗?”族长忽地看向宫秋风。
“我?是宫南风欠他的,又不是我欠他的,你们爱救不救!”
“你!”卡纳伊气急,若不是族长劝阻,他真恨不得将这个人喂蛇,“你可知族长打算将用来治病的阴阳鱼给他?那可是唯一的一对阴阳鱼啊!你小子还不知道领情?”
宫秋风默然,不再说话。
“卡纳伊,无需动怒。我已经活了这么长时间了,可是他还年轻呢……”族长淡定地笑着,他望了望默然的宫秋风,道,“只要你答应帮我们的忙,我以族长之名答应你,一定治好他!而我侬餍一族也既往不咎,与南征军议和,你可答应?”
“我又不是南征军的元帅,我可做不了主。”宫南风听着族长所说的怎么想都是南征军占便宜的提议,推脱道。
“呵呵……无妨,你可回去与这做得了主的人说便是,不过你动作可要快,他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你要我帮你们什么忙?”宫秋风蓦地开口问道,他的目光看着慈祥的老人。
“我已经老了,这把老骨头恐怕也撑不了多长时间了……”族长平淡地说着,他干涩的双眼缓缓地移到那并蒂莲之上,“侬餍一族的族长不是由我们来决定的,而是由圣女。”
“圣女?”宫秋风又一次听到这个称呼,他和眼前的两名老人都心知肚明这个圣女指的是谁,只是那个女人什么时候成为侬餍一族的圣女了呢?
“嗯,就是你的师傅……每一位族长都由圣女选出,当新的族长出生之时,圣女会得到天神的预言,这个预言便决定了谁是族长。但是圣女已经很长时间没出现了,我死之前,一定要看到侬餍一族后继有人。”
“我也有很长时间没看到那个女人了,你们确定她还活着吗?”宫秋风据实说着,他果然看到了卡纳伊长老愤怒的目光。
“呵呵,小伙子,圣女灵力很强,想要受伤十分不易……只是这些年来,我再也未曾见到过圣女,也不知道她究竟在何处。所以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或者说是你们。”族长的目光全然落在了宫秋风身上,没有一丝质疑。
“我们怎么帮你?恐怕你们要失望了,我们谁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宫秋风叹着气道。
侬餍一族族长不急不缓地将青玉案送到宫秋风眼前,“这青玉案凝聚了历代族长的灵力,你们是她的弟子,只有你们一齐往这青玉案中运气,青玉案便会发出召唤之光,与圣女相通,那时圣女便会出现在你们眼前。也只有你们能成功,因为你们的气息与圣女最为相近,但是要催发召唤之光,单凭你和他两个人是不够的,若是圣女所有的弟子一齐发功,成功的机会最大……”
“这还不简单,军营里就还有她的三名弟子……”宫秋风脱口而出道。
族长一怔,圣女竟然有如此之多的弟子?然而这想法只是匆匆地从他脑中闪过,他欣笑着看着宫秋风道:“这就是我们需要你的帮忙的原因……”
宫秋风愕然,他默默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想着什么,那两名老人也是默默地看着他,焦急地等待着他的回答,约莫过了三四分钟,宫秋风才道:“好吧,不过你们还要在答应我一件事,把这几株完颜送给我。”
两名老人释然地松了一口气,侬餍一族的族长笑着道:“那是自然,你喜欢你便拿去,这完颜本就是为他准备的。”
然而两名老人不知道的是,方才的三四分钟,宫秋风所想的全是如何将完颜搞到手的想法。
宫秋风欣喜地走到那几株完颜之前,道:“我这就回军营告诉他们……”
“不急不急……”族长摆了摆手,“如今夜色已深,不如明日再去吧。”
宫秋风无所谓地点着头,目光全都注入到了眼前的毒藤之中。其他的事情已经被他抛到了脑后。
而两名老人则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在烛火下摇晃的身影,像是从中看到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