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春李清照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
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面圣归来后的郭晟回到郭府后尚未坐足两个时辰,太子府派来的下人便急急忙忙地冲进了郭府,慌慌张张地说明了来意。郭晟无奈地整了整衣冠,换了一套随意的衣服,便随着那下人径直去了太子府。
走到太子府水池前侧的时候,领路的下人便自行退了下去,郭晟已是见怪不怪,每次他和凉卿骢见面的时候,总是会屏退所有的下人,即使是百里将军也不能在场。
阔步进入那方水池的时候,凉卿骢正杵在那八角水塔的旁边,鼎下扣着的瓷娃娃已经被升了起来,而凉卿骢的目光正怔怔地看着那个笑着的瓷娃娃。
郭晟徐徐地踏在浮桥之上,如一羽鸿毛般飘过池水。
“你已经把这个瓷娃娃给她看了?”郭晟笑着问道。
“你来了。”猝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凉卿骢的遐思,他头也不转地答道,目光仍在那瓷娃娃之上。
“她知道后是什么反应?”
凉卿骢叹了一口气,“没什么反应,还是和以前一样。”
“不会吧?小骢子,你太可怜了。”郭晟故意将调子拔高,满是惋惜地说着。
“哼,我会可怜?她迟早是我的。”凉卿骢恶狠狠地道。
“小骢子,你别以为你可怜我就会放过你,兄弟一场,二话不说就把我给发到北方去了。你也太狠了吧?”
“哼,谁让你阳奉阴违,颠三倒四了?”凉卿骢不动分毫,连头发都未曾颤动。
“我若不阳奉阴违,你是不是还想让我犯下同门相残的事?若是师傅知道了,你让我怎么去见她?”郭晟提高嗓音,为自己反抗着。
而凉卿骢则似乎记起了什么似的,转过身道:“你说是你师傅美还是你师妹美?”
郭晟一怔,思索了片刻之后道:“若说美,翊兮,谢师妹,薛师妹,这个个都是人间不可多得的尤物,而师傅的美貌,恐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师傅青春早已不再了。”凉卿骢叹着气道。
“你知道什么,师傅是不会老的。但凡见过她的人都知道这一点。”郭晟立即否定了凉卿骢的观点,“小骢子,你没见过她,所以你不会知道的。”
凉卿骢忽然安静地看着郭晟,猝然道:“小晟子,你看现在我都找到喜欢的人了,你也不小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有放下吗?”
郭晟脸上浮出一片浓云,痴痴地道:“拿起来了了,又怎么放得下呢?”他蓦地看着凉卿骢,问道,“小骢子,如果哪一天我战死沙场,你会怎么样呢?”
凉卿骢的身体猛地一颤,犹如遭受雷击一般,他吞吞吐吐地道:“你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我是说如果。”郭晟盯着凉卿骢道。
“我也不知道我会怎么样……”思考了半天,凉卿骢满脸忧伤地道。
“如果我放下,我也不知道我会怎么样。”郭晟喃喃自语道。
“小晟子,如果你找不到她会怎么办?一个人的感觉我体会过,我不想你一辈子也活在其中,要不等我娶了翊兮,再将你娶了吧。”凉卿骢斩钉截铁地道,脸上看不出一丝玩笑。
“谁娶谁啊?”郭晟被凉卿骢的话逗乐了,直到确定对方说的不是玩笑后,他才正面答道,“我有预感,我就快要见到她了!”
“好了,不说我了,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嗯,翊兮在找一个人,而那个人又恰好是你的师弟,我之前派出去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因此就把你找来了。”
“宫南风。”郭晟喜笑颜开,“事实上,我也正要和你说这件事呢。”
“既是如此,就更好了。”凉卿骢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而当他正高兴时,郭晟突然做了一件让他不高兴的事。
“在此之前,我要先做一件事。”郭晟脸上尽是怪怪的笑容,他冲着空中如手执毛笔般舞动,一个“定”字夺空而出,而站在他身边的凉卿骢如雕塑般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这是我回来之后想对你做的第一件事,就当是对你的惩罚。”
清凉的月光徐徐爬上山坡,照亮了低端黑漆的大地,呼啸着的夜风在上空盘旋而过,田间偷食的田鼠窸窸窣窣地动作着,而当数声尖利的破空声传来,这些胆小而警觉的生灵迅猛地连蹿带跳地逃回了它的洞中。
划过夜色的不只是一个身影,而是十个身影。在昨天的黑夜里,也曾有三十名如同这十个身影一样的人静悄悄地划破天际。然而这遁去的三十名身影却没能再次划破天际,重新返回。
而当这十个身影迅速掠过苍穹之时,两道更为敏捷的身影紧随其后而来。
自那三十名大内侍卫无一而返之后,另外派出的大内侍卫一直紧跟着那个叫宫南风的白衣男子,躲在暗处却不敢现身,宫南风的名号绝不允许他们有第二次躲起来的机会。
当太子凉卿骢再次命令他们动身巡捕这个男子之后,从探子那儿得到具体位置后,这十人便马不停蹄地赶来,终于在一家花店之外确定了他的身影。
他们赶到躲在屋檐中时,宫南风正静悄悄地站在花店门口,似乎正踟蹰着是否应当破门而入。冷冷的月光倾泻而下,满满地照亮了屋檐下的一切,那名穿白衣的男子终于缓缓地伸起了他的右手,徐徐地往门畔探去。
而在他的手就要抚上门环的时候,他的手蓦地止住,而他背对着屋檐上众人的目光也忽然转过来,直直地盯着漆黑的夜空。他的右手似乎闪现出一丝光亮,继而道道银光刺破夜空,径直向屋檐之上射了过来。
银针!
屋檐上隐匿着身影的十人暗暗吃惊,纷纷闪躲,却被疾射而来的银针刺中脚踝,终于还是被这密如疾雨般的针芒*到了屋檐下的街道上,宫南风的眼前。
宫南风双眸之中隐隐地闪动着嗜血的光芒,恼怒的神色如赤焰般迅速扩张,“写剑阁当真如此顽固,昨日前来送死的还不够数么?”
十人面面相觑,心中暗道难道昨日的三十名兄弟皆被误杀?
不待十人回答,宫南风阴森着的脸色已经扩张到极致,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杀气如从地狱中召唤出的恶魔,张牙舞爪地从他们的背后相拥而来。
受这杀气的怂恿,被对面男子气势所迫的隐忍着的十人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闪着寒光的兵刃破手而出,招式各异地冲着宫南风翻转而来。
但凡大内侍卫个个都是经过严格的选拔和训练,虽不及江湖上刀口讨生活的无畏汉子,大战数百个回合却也未必不能。因此当这招招凌空刺出,他们心中好歹饱含五分的自信。
然而当他们刺出的时候,他们已经知道自己处于下风。“阴阳手”宫南风的名号他们自然听说过,但是却从来没有人知道这个人物是否会使用功夫。但凡见过的,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残喘苟活。在不知对方底细下的贸然进攻,无论如何都将是处于劣势。
但是出乎他们所意料的是,当他们十人同时出手向宫南风攻去的时候,宫南风并没有使出什么惊天动地,骇人听闻的功法,他只是急急地驾驭着轻功躲避着,而同样令他们大跌眼镜的是,这个江湖上传闻得如何诡异的男子,即使是轻功也算不上是绝顶的好。
宫南风仅仅是极力躲闪着,忽左忽右,见得此状的十人更是喜笑颜开,各个施展出各自的得意绝学,却被宫南风绕着躲过。
十人正要发作,使出自己的致命一击时,他们的动作却忽地停滞下来,手上持着的兵刃在一瞬间仿佛如泰山般沉重,“咣当”数声,一把把趁手的兵刃接二连三地跌倒在地。而方才还力道无穷,内力如潮涌般的十人忽地大汗淋漓,压抑不住地喘起了粗气。
“这是……”其中一人疑惑重重地叹道。
“有一种毒无色无味亦无形,对于毫无内力的常人而言并没有什么影响,而对于身怀内力者则是另一种情况。内力越高,毒力侵蚀得越快,中毒之后将周身乏力,虚汗不断,比常人还要来得虚弱。这种毒你们或许听过,叫化功散。”
宫南风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上的银针展示在十人的眼前,“你们写剑阁也太仗势欺人,以为我便会怕了你们不成?”他将银针悉数夹于指尖,蓄势待发。
汗涔涔的十人面目大骇,震惊地看着宫南风,却很快流落出懊悔之色,宫南风向来以医术闻名于江湖之中,既然是用药之人,怎么可能不知晓这些药理?一开始就是他们大意了啊!
屋檐上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两道身影轻飘飘地笔直而来,“师弟,适可而止了吧。”
宫南风毫不理会这突兀传来的身影,“嗖嗖”数声,几十枚抹着剧毒的银针破空射出,直直地冲着屋檐上的两道身影飞射而来。
银光闪闪的光芒在月光的映衬下更显幽冷,如索命的小鬼的双眼,瞪着摄人心魄的寒光,而在这道道银光如一张银光交织而成的渔网当空罩下的时候,迎上这银光闪闪的渔网的是一个由无数个字符组合而成的光芒鲜亮的“定”字。
如离弦之前般的银针在即将落地,将来人刺成刺猬之前,如光阴瞬间停止般,僵愣在了半空。既不下落,也不继续前行!
同时停止的不止是这枚枚银针,还有这无数根银针的发出者——宫南风。
为玉树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