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小鸥身无分文,到目的地后,还是闺蜜嘉璐下楼为她付的车钱。
兴许是太冷了,碰面的第一瞬,许小鸥便注意到了嘉璐白中带青的脸。
嘉璐在临市上班,因中间隔得太远,平日约会,两人都只得选个中间地碰面。丈夫素来不喜她和从前的人往来,大多都逼着许小鸥去断掉了关系,只有嘉璐逃过一劫。
因为丈夫压根不知嘉璐的存在。
大约在两年前,许小鸥逛街时碰到了她。在此之前,两人已经有十数年未蒙面了。
彼时的嘉璐尚还在商场当导购,不过一眼,便认出了那个坐在窗边,形销骨立的阔太太,正是自己高中时的朋友许小鸥。
她走进去喊她:“许小鸥。”
许小鸥一抬起头,就看见了一个陌生的女人正在对自己微笑。她先是迟迟疑疑的问了句你是谁,下意识起身也走了过去。待看清的一瞬间,许小鸥突然猛一扬头,闭上眼睛,紧紧的抱住了嘉璐。
自从那天后,两人便恢复了联络。再熟一点后,许小鸥便模模糊糊的告诉嘉璐自己结婚了,丈夫对她不好,她想要离开他。
许小鸥说完后,特意去看嘉璐的反应,却只听到对方不假思索的回道:“你早就该离开他了,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等到了现在?”
嘉璐,是唯一知道她婚姻隐情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她遇险时,唯一可以求助的人。
许小鸥知道嘉璐有一辆自用的两厢小轿车,也明白世事从无定章。所以,逃跑计划初初成型之际,许小鸥便着意留了个心眼儿。
她问嘉璐,如果遇到什么紧急情况,能不能借用对方的车应应急?
当时的嘉璐一听到此话,立刻露出了惊异的表情,她说,怎么?家里的大奔不好使了?打量上我这小破车啦?
嘉璐一笑起来,立刻露出两弯蜜一样的梨涡,她是个快乐的人,也从没受过什么生活中的搓磨。如果不是被逼到绝境,许小鸥绝不愿将她拖入自己这滩浑水。
两人下车往家走的路上,许小鸥只说是自己和丈夫吵了架,赌气跑了出来,想找她借车回趟娘家。嘉璐果然一口答应下来,说车钥匙被同事拿走了,已经知会过了,一会儿就给送回来。
嘉璐说完,转头看向她满手提着的品牌手袋,打趣道:“这是报复性消费去了?”
许小鸥微笑不语,算是应承了下来。
嘉璐家在四楼,掏出钥匙开门时,她的脸色已经回暖了。
一进屋,便听到空气里混杂着的“沙沙”磁带声——DVD里正着播放刚上映不久的《开往春天的列车》。
关上门后,嘉璐放下手中东西,揭开刚烧开的铁皮炉子,将水灌到暖水瓶里。
自千禧年之后,城市里已经很少见到这样的暖水瓶子了,像个尖头的小炮弹,这温暖而家常的一幕,立刻让许小鸥的心软了软,不自觉也松了口气。
嘉璐放下水瓶,终于转头看向站在原地的许小鸥。
两个女人沉默的对视一会儿,突然,噗嗤一声同时笑了。
嘉璐问她:“你吃饭了吗?”
“吃个屁。”许小鸥低声嘀咕了一句,转身,“啪”地将自己拍在了嘉璐的沙发上。
“看你累的。”嘉璐笑道,“冒雪在外面折腾一天,运动量够得上一个半程马拉松了吧。”
说罢,她一边走去锁门,一边回身冲许小鸥挑了挑眉毛:“阔太太,我这小门小户没什么好招待你的,就凑合下把挂面吧?”
趁着嘉璐去煮面的功夫,许小鸥想起今日的“战利品”,从袋中拿出,铺到床上清点。
不过略微盘算,便估出了大致价值。
即使折半价卖出,也足够她一路的旅费了。
想到这儿,许小鸥的心微微一松,她计划着今夜开嘉璐的车通宵出省,等到了港口,再雇人将车还回,自己则立即登上南下的客轮。
许小鸥确信,丈夫一行人此时定在机场,绝没人想到她会走陆路和水路。
毕竟是多年的夫妻,丈夫的心思,她多少也能猜出几分,有些事唯有反其道而行之,才有可能搏出一条生路。
正收拾着,身后电视响起了声音。
“近日,本台记者从汝岚县有关部门获悉,位于县东南部的老矿坑由于积水多年,现已确定将在近期进行打捞填平工作……”
许小鸥停下手中动作回过身来,只见一位短发女记者站一座巨大的黑灰矿坑前,女记者身后,黑色的矿坑坑壁已然坍塌,播报期间不断有石块混合泥土,滚落进深不见底的积水中。
许小鸥没听太清,匆匆扫过一眼,侧身继续收拾东西。
下一瞬,许小鸥的手猛地一抖。
她整个人像遭雷畿一般,豁然抬起头来。
嘉璐是怎么知道,她冒雪折腾了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