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出来了。”
许小鸥站在警局旁的公话亭中,用余光瞥着那个正神色匆匆钻进车里的男人。
待说完这话,她立刻将目光转回,穿过路上停着的几辆卡车,直射到了警局对面的小饭馆里。
电话那头,声音漫不经心的响起:“喂,啊,吃饭呢,咋了?”
隔着窗户,隐约能看见尤野正和同事坐在一起。
有人给尤野夹菜,尤野也满脸堆笑,一边捂着听筒,一边向对方点头致谢。
这家饭店物美价廉,向来受到大车司机的青睐。但尤野始终吃不惯藏餐,即使蒙同事邀请多次,也从不过来。
但今天例外。
隔着话亭玻璃,许小鸥目不转睛地盯着尤野方向,“程继春已经过去了,你也差不多可以动身了。”
“啊?妈老毛病又犯了?”
听筒里,尤野的声音不由得高了八度,“知道了知道了,你俩在一块儿是吧,那你们先别动,我就在附近,我现在就过来。”
“嗯,好。”
电话挂断后,许小鸥眼见着尤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含糊的冲同事道了声谢,便匆匆走了出来抽烟,烟雾刚升起,尤野的目光便越过街上的车流和人群,看向了对街的许小鸥。
自从那天从林乔处回来后,三人的行动便再未停歇。尤其在得知警察已获取了一条疑似是凶器的红围巾后,他们几乎笃定了受害者正是樊玉。可到底,心底还残存着一丝脆弱的希冀,而这其中,当属尤野最为执拗。
“我不相信樊玉就这么没了。”他说,“就算……那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尤野说完此话,家中陷入了一片沉寂,片刻后,程继春叹息一声道,“那我们的动作就要快了。已经给学校请了两次假了,再拖下去,这个节骨眼儿上,对方就是再迟钝也要起疑心了。”
为了彻底确定尸体的身份,他们需要更多的信息,但显然,贸然进警局认尸并不现实。踌躇之际,还是许小鸥拍了板——既然无法直接行动,那不如另辟蹊径,从那些前来认尸的家属中寻找确认尸体身份的突破口。
于是,近四十八小时的时间里,三人轮流在警局周围蹲守,观察进出的每一辆车、每一个人,像捕猎者一样等待着合适的机会。可惜线索虽在逐渐拼接,答案却依旧笼罩在迷雾之中。
而就在这时,这个屡次造访公安局的,叫王新程的男人浮出了水面。
“他是失踪儿童家属群的群主,在镇里开了好几家牦牛酸奶店。”
程继春很快就摸清了王新程的底,她告诉尤野和许小鸥,“这个人很关键,他和警局,还有认尸家属之间往来非常频繁,要能接近他,能获取的信息可比咱们在这儿守株待兔要方便得多。”
许小鸥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由皱起了眉头,“你的意思是?”
“对。”
程继春果然点起了头,她道,“找个由头,让尤野去接近他,男人和男人间,毕竟要好说话的多。”
许小鸥想到这里时,一阵夹杂着牛粪和草料气息的冷风恰好从街头穿过。
还有两天便是雪顿节,街上已挂起了稀稀落落的彩旗,许多店铺门口已经摆出了用于敬献僧人的鲜奶和酥油,但因为孩尸案的影响,整个镇子的节日气氛显得有些冷清。连以往这个时候应该热闹如沸的市场街,如今也格外沉寂。街上摊贩稀少,偶尔有人挑着货物路过,也只发出一两声惫懒的吆喝声。众人都静悄悄的,像是生怕惊扰了什么。
许小鸥即将离开电话亭时,尤野又打了过来。
她接起来问,“又怎么了?”
“对了。”尤野说,“我忘了问你,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许小鸥皱起了眉:“你是怎么回事?不是都说好了你们过去,我继续在这儿盯着警察的动向吗?为什么不按计划走?”
“我……”
透过玻璃窗,许小鸥眼见着尤野紧张了起来,他打了个磕巴道,“这不最近挺乱的,我担心你一个人……”
许小鸥没让他说完就打断了话茬,她道,“别说这种蠢话了,就这样,挂了。”
挂上话筒后,许小鸥将身子隐在话亭后,她静等着尤野的卡车彻底消失在了街尾,才迅速转过身,伸手招过了一旁的出租车。
她探身入座,向司机报完去处后,便干脆利落的甩上了车门。
“去镇邮局。”
车子启动的瞬间,许小鸥身子一晃,手下意识摸向了装在外衣内袋里的信。
是那封署名为冯静然,却又被她撕掉了半截的信。
自这封信出现后,一块沉重的巨石便压在了许小鸥心上。
信封虽在当时便不知所踪,但事后许小鸥曾悄悄问过邮差,对方表示当天确实送过一封信,而奇怪的是,信竟是从本镇寄出的,这让她心底的疑云更浓。
信是从本镇寄出的,那么,冯静然也在达美镇上吗?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又和樊玉的失踪有什么关系,最关键的是,她,是为自己而来的吗?
想到这些,许小鸥几乎恨不得立刻着手调查,只可惜,自樊玉失踪后,三人一直形影不离,直到今天,才终于得以抽身。
车子驶近邮局时,门口稀疏的人影映入眼帘。许小鸥的目光扫了一圈,确认没有熟悉的面孔后,示意司机靠边停下。
“到了。”司机道。
许小鸥掏出几张零钱递给他,推门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