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初上时,尤野和“新朋友”王新程的聚会也刚刚拉开帷幕。
就在两小时前,背着背篓的程继春在王新程家的小院外“犯了低血糖”,“恰巧”被刚回家的王新程救下并背进了屋,尤野得知消息后立马赶去接人。救母之恩,自当涌泉相报,再加上尤野本就嘴甜面善,不过三两句间便和对方攀上了交情。
王新程自不知这是一场请君入瓮的棋局,与尤野越聊越投机,后又吩咐老婆杀鸡宰羊,要留尤野吃饭。面对如此盛情,尤野也只得“却之不恭”,由此,名正言顺的迈进了王家蓝身红顶的小二楼做客。
餐桌上摆着几盘小菜,搭配着一壶青稞酒,小菜都是家常的冷盘,最硬的一道此时正握在王新程手中——是一块狗头大的卤牛肉。
“来,兄弟。”
王新程拿着把小刀,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将大块的牛肉纷纷削到尤野碗里,“我们山里人吃东西吃的糙,但这牛是昨天早上刚杀的,还算新鲜,你多吃点。”
此处已临近镇郊,不远处风吹草低,正是一望无垠的贝蒙草原。
尤野一边在嘴里客气着,一边悄悄转头偷看——在他身后,一栋蓝身红顶的房子正悄然伫立。
房子是那种典型的家店两用的所在,房前自带一圈小院,院中整齐地摆着排排铁桶,桶里放着已经制成形的牦牛奶酪和奶豆子,似乎是用以迎接即将到来的雪顿节。
尤野抬头望向房子的主梁,只见一块用藏汉双文写着的“美郁乳品”的牌子正悬挂其上。
两人没进屋,就坐在院子里吃酒说话,这也是王新程提议的。
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谷物发酵气息,尤野吃牛肉吃的嘴巴油亮,端起一杯酒对王新程道,“王大哥,按理说,你救了我妈是大恩。我应该请你的,结果反而打扰了你一顿,我真是……”
王新程也眯着眼笑,他说:“弟兄,什么救不救恩不恩的,我们都是一个草原上的人,风来了,就要互相挡一挡,雪落了,就要互相扶一扶,你说是不是。”
两人寒暄着,一个穿着藏袍的大姐从内里端出一盘菜放在了桌上,她正是王新程的女人。
尤野正苦于想踏进王家无法,于是静等女人走后,才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站起身,“王大哥,你看我这人,嫂子给我们上菜,我连句人话都忘说了,哥你先坐,我去跟嫂子打个招呼……”
他正欲动,王新程一双大手就按到了他的膝上,“你坐下,坐下!”
尤野还想挣扎一下,笑着说,“我还是去说一句好。”
“坐下!”王新程此时已有两分醉意了,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向尤野示意道,“她听不见的,你不会手语,没用的。”
闻言,尤野无法了,只好讪笑着坐了回去。
一招不成,又出一招。
又喝了几盅后,尤野盯着杯中酒晃了晃,故意拖长了音调,“诶,王大哥,我看你这房子位置好,就在草原口上,去哪儿都方便。”
“嗯,我媳妇家的地,祖祖辈辈多少年了。”王新程一口饮尽,脸上的笑容依旧爽朗。
“真好啊,我们住在镇子里,反而吵吵闹闹的。”尤野叹了一口气,状似随意地说道,“诶,对了,我听说前几天贝蒙草原上出事了,我在外面跑车没听细致,啥事啊?”
他故意将话锋放得很软,带着引人说下去的钩子。但王新程却只是叹了口气道,“别说这事儿了,兄弟,说起来都是心烦,来来,喝酒。”
尤野依旧不死心,饮下一杯后,继续笑道,“到底啥事啊,哥,被你说的我都好奇了。”
“嗨,能是什么好事啊,不过兄弟你听我句劝,最近世道不安生,家里要有孩子女人的……尤其是孩子,都得看住了。
屡次出招,都被王新程打了回来,看着对方那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尤野心里有些急了。
他不自觉动了动桌下的双脚,刚想再换个角度问点别的,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尤野低头一看,只见屏幕上跳出一条新短信,发件人是许小鸥。
信很简短,只有几个字——“出事了,速找机会回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