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佟铁金突然不语了,早在旁跃跃欲试的卫东,立刻接过了话茬。
“我们一听说死了个小女孩,立刻就想到了你们家那丫头,这可给金哥吓坏了。我本来想立刻到你们家报信的,但被金哥拦住了,他说要是这会儿把书包送回去,咱俩还说得清吗?那不就黄泥落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吗?话虽如此,耐不过心里发毛啊,一直熬到晚上,实在熬不住了,就又借着收账的由头跑你家去,看看小丫头回去了没,谁料……”
卫东越说越心虚,他偷眼向四周瞟了一圈,终于彻底将头低了下去,“我们知道事情闹大了,吓得赶紧跑了。那后面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
听到此处,尤野再也压抑不住怒意,猛地站起身——自这个“假家”建立的那一日起,就数尤野和樊玉的感情最要好。相比许小鸥的冷漠和程继春的克制,尤野对樊玉向来疼得如珍似宝,两人相处,也几乎与亲生父女无异。
一想到樊玉此时生死未卜,尤野只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灼烧,他指着佟铁金和卫东怒 骂:“你们这两个王八蛋!亲眼看着孩子不见了,就这样躲到现在,你们他妈到底有没有良心!”
佟铁金被吼得一缩脖子,随即又有些恼羞成怒,梗着脑袋回骂:“你吼什么吼?我们不就是怕惹麻烦吗?再说了,我们也不知道事情会闹成这样啊!”
“怕惹麻烦?!”尤野一步逼近,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你们怕麻烦,就能拿我孩子的命开玩笑?”
眼看局势越来越僵,许小鸥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够了,都别吵了!”
她站起身,强行压抑住火气,走到佟铁金面前问,“我女儿的书包呢?在哪里?”
“丢了!”佟铁金硬生生别过头,“我们怕惹祸上身,又不敢乱扔,草原上随便找个地儿埋了。”
尤野听罢,像是被人当胸砸了一拳,整个人猛地一晃,堪堪扶住桌角才稳住没倒。本还又臭又硬的佟卫二人见了他这副样子,一时间也无措了起来,只得低头缩肩的站到了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许小鸥盯住二人,胸口不住的上下起伏着,显然也是怒到了极点,但到底,她还是没如尤野一般当场发作,而是深吸一口气后,转身朝向林乔。
许小鸥问:“林老板,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这事?”
从始至终,林乔都置身事外,被许小鸥突然点名时,她正仰头往眼睛里滴药水,听到问话,手一顿,老大滴水珠恰好落进眼里。
她不看许小鸥,只眨巴着眼道:“知道一点,也是我让他们先躲到这里的。”
尤野闻言,又是一阵急火攻心,刚准备说话,林乔就如同早有预料般,一边拧药水盖子一边懒懒开口道,“行了,帅哥,我劝你省省吧,也别再用报警不报警的话来威胁我们了。你们的孩子丢了,不去找警察,反倒来找我们,要按我说,你们的底子也未必干净吧。那既然咱们都是满屁股黄泥烂屎的,就谁也别和谁在这儿瞎起劲了呗。”
林乔的话犹如兜头给尤野浇下一盆凉水,滔天的怒意也随之僵在了脸上。
空气一下子凝固了,所有人都沉默着。
“对了。”
突然,程继春似是想起了什么,一步走上前来,开口道,“你们是不是给我们寄过一封信?信上说……”
“信”字一入耳,许小鸥如被人点中了死穴,心中霎时一紧。
可还未来得及容她发话,一直缩在角落的佟铁金像被点燃了一般“噌”地站起,他转向许小鸥和尤野,声音嘶哑地喊:“姓樊的,我可以赌咒发誓,我们说的都是真的!我再混蛋,也不至于对个孩子下毒手!”
一语完毕,佟铁金早已眼圈发红,他一把从桌上抓起一把小刀,指着自己的手臂吼道:“你们要是不信,今天我就给你们见点血!我佟铁金要是做过半点缺德事,不得好死!”
话音未落,他已经握紧刀柄往自己胳膊上扎下去,动作狠绝,不见半点矫饰。眼见就要皮开肉绽之际,一旁沉寂许久的程继春突然一步,劈手便击向他的手背。佟铁金吃痛,刀子应声脱手在空中翻转几圈后,带着破风声“咔”地一声扎入地板。
刀刃深嵌其中,发出剧烈颤动的嗡鸣声。
从举刀到被夺刃,全程不过两三秒,佟铁金如遭雷亟,迟迟没有反应过来——面前这个一直平平无奇甚至稍显懦弱的老妪,此刻却像换了个人般,眼中满是无法直视的凶光。
“行了。”
相比眼神,程继春的声音倒是平静得可怕,她说,“要是真的,也用不着你自己扎自己,要是假的,即使你当胸的扎个骷髅眼也没用。”
她丢下这句后,转身径直走向许小鸥,道:“现在怎么说?走吗”
许小鸥也知事情已激化到了这一步,万难再问出什么了,于是点点头,低声对程继春道:“是没必要再问了,我们走。”
她伸手拍了拍尤野的肩,示意对方跟上,余怒未消的尤野起先还不肯走,被许小鸥两个眼神杀来,也只得不情愿的拖动起脚步。
三人快走到门口时,程继春停了一下。
她再次转过头,目光盯着佟铁金和卫东不动。就在她即将开口的瞬间,许小鸥却突然抢先打断了她的话,问道:“哦对了……除了你们刚说的那些,那天你们还从我女儿身上看出什么不寻常了吗?比如她穿的什么,戴的什么,你们仔细想想,什么都可以。”
闻言,佟铁金和卫东愣住了,眼神里满是迟疑与不安。
片刻后,卫东率先挠了挠头,小声嘟囔了一句:“还能有什么……哦,对了。”
想到这儿,卫东立刻转头去看佟铁金,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心领神会,再转过来时,已是异口同声的说道:“那天,她戴了一条鲜红色的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