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秩他们赶到医院的时候，ICU门口聚满了人，院长站在中间指着两个昨晚值班的小护士破口大骂，唾沫星子到处飞。
也不知道是真的悔过，还是在做戏给警方看。
那两个小护士也是刚出学校，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当场就吓哭了。
官秩脸色铁青，冷声开口：“死者尸体呢？”
院长被官秩周身的冷意骇得立马住了嘴，倒是一旁的ICU护士长比较有眼力见，知道给他们指个路。
“抢救室里，从ICU出去那条走廊直走到尽头就是。”
“顾法医，”邢坞喊顾西，“去看看死者尸体。”
顾西应声说好。
三人拨开人群，由一位经验老道的老护士带着出了ICU。
医院的走廊依旧是长的看不见尽头，天气阴暗，头顶灯也没开，冷风从窗户吹进来，“呼呼呼”地灌进脖子里。
官秩身后一直跟着的小男孩不过十一二岁，一头自然卷的栗色短发，乌黑滴溜的大眼睛看起来纯真又无害，长的和死去的顾秋姿蓝念念很像，特别是那双纯真无害的大眼睛。
看得官秩没来由地心一慌。
出了这种事情谁心里也不好受，尤其是就是受害人的家属，那个也就十一二岁的小男孩。
官秩真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告诉他，两天前你姐姐被人杀害分尸，现如今你的妈妈抢救无效死亡了，你从今往后就只有一个人了。
那小孩可怜巴巴地跟在他身后，官秩都不忍心把脚步放快。
终于走到走廊尽头，抢救室的门紧紧闭着，抢救中的大红灯也早就熄灭了。
门外除了他们别无他人，湿润的雨气中夹杂着颓败的死亡气息，连呼吸都极度不适。
“哥哥，”小男孩怯生生地开口，“我妈妈呢？”
官秩喉咙一紧，最终还是没把那句伤人的话说出口。
摸了摸小男孩的头顶，努力撑起一丝笑容：“妈妈变成星星了，在天上看着你呢，以后你要听话懂事坚强啊。”
官秩知道，要求这么小一个孩子听话懂事且坚强未免也太残忍了点。
“妈妈变成星星了吗？”小男孩声音突然哽咽起来，“是不是我就见不到了啊？”
官秩眼圈一红，讲不出来话。
邢坞知道官秩心里难受，本来想要进抢救室的警靴调了个方向，走到小男孩身边蹲下。
与他视线平齐，单薄的眼皮下一双黑曜石一样沉静的眼睛温暖又平和，“想去见妈妈吗？”他问小男孩。
十一二岁的孩子也不傻了，心里有自己的想法，也能隐隐约约猜到些什么。
这种情况下，要是一般的小孩子都会哇哇大哭，哭着喊着闹着要妈妈活过来。
但是蓝家这孩子懂事，就只是掉了滴眼泪，然后对着邢坞疯狂点头：“我要见妈妈。”
他的声音很坚定，坚定之下又带着些许哭腔。
看样子应该是想哭的，但可能又想到官秩和他说妈妈变成了星星，在天上看着他呢，让他要听话懂事坚强，就硬生生把泪意给逼了回去。
可是这副样子却看得官秩很难受。
才多大点孩子啊……
邢坞直起身来，拍拍官秩的肩膀，沉声安慰：“不是你的错。”
然后朝小男孩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走吧，叔叔带你进去见妈妈。”
小男孩一听官秩说要见妈妈，当即把眼泪一抹，小手牵上邢坞的大手。
抢救室的门缓缓打开，里面的灯全部都是冷白色调，一如这个地方，冰冷无情。
因为里面要求绝对无菌，所以官秩邢坞顾西还有小男孩在更衣室里换了鞋子，套了参观衣，口罩帽子全套齐全之后，里面的护士才将他们引到顾秋姿所在的抢救间。
绿色的感应门感应到有人立马开了，官秩脚下发虚，有点不敢进去。
倒不是他怕死者，而是他真的不敢直视这糟心的生离死别，以及藏在这生离死别之后的朽烂骨血。
“进去吧，不要怕。”邢坞一手牵着小男孩，空出来的另外一只手搭在官秩的肩膀上，试图给他一点勇气。
“哎呀，进不进去啊？不进去别挡道！”顾西是个急性子，看着官秩在哪里磨了半天连脚都没抬一步，瞬间火就大起来了。
作为法医，这种事情他见过无数次，见多了，心也就逐渐麻木了，自然不会懂得官秩此时的害怕。
反而还觉得他碍事儿。
官秩被顾西一推推进了抢救室，里面的医护人员开始解手术衣，床边的心电监护仪上面的数字没有一点起伏，顾秋姿还是穿着那天那件格子衬衫，在明亮的手术灯下，他脸上苍白地一点血色也没有。
顾西冷静地走过去询问在场医生情况，反倒是官秩还没有一个小孩子争气，在见到顾秋姿尸体的那一刻，眼泪就哗啦哗啦直往下掉。
然后跑上去，站在顾秋姿的左手边，试图对她进行胸外心脏按压。
这是一种最直接简单粗暴的抢救方法，官秩以前念书的时候，有去旁听过医学系的课，所以这些急救知识他也略微知道一些。
胸外心脏按压做起来很费劲，官秩一个人脸色通红，却还是卯足了劲儿一直往下按。
可尽管他已经很努力了，心电监护仪上心率那一栏还是一点波动也无。
顾西见他这副样子属实可怜，便劝他说：“连专业的医生都放弃了，你不会还真以为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能把她救醒？”
“别做梦了。”
虽然他的话有点打击人，但是确实在理。
确实是连专业的医生都束手无策直接放弃了，官秩这个只是旁听过几节医学系的菜鸡，怎么可能凭借一己之力救回已经被宣判为脑死亡的顾秋姿呢？
可是官秩不管，他这人比较执拗，有的事情一但认定了，就很难再做出改变。
所以，他依然卯足了劲儿给顾秋姿做心脏按压，直接就把顾西的话当成耳旁风。
手术台上的顾秋姿全身瘫软，再加上官秩力气又大，不过几遍心脏按压就把顾秋姿身体往下移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