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沉！”
陆凛赶忙伸手接过她软下来的身子，牵动着肩上的伤口，痛得抱着她往后退了半步才停住。
看着她已经闭上眼睛，眉头却爬满愁苦，难掩悲凉痛苦，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一面，不免心中揪疼起来。
他们自小相识，他太了解虞芙沉为人，她是个敢爱敢恨，果敢坚毅的人，就算遇到再大的风浪也不会一蹶不振，睡一觉起来又是神采奕奕。
这还是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这种被击垮的落拓感，就连那次与黄端阳退婚，后来又受黄家污蔑也是逆难而上，争着那口气也要撕下对方一口肉下来。
可现在这样，才真的让他措手不及。
严墨急跑过去扶住他后背，向来直来直往的人也小心去安慰人，“王爷您别着急，刘-金医术很好，我把虞三小姐送到偏房去让他诊脉。”
说着把长刀挂在腰间，就要伸手来抱，“您肩上受伤，还是多休息休息为好。”
陆凛侧身避过他，往偏房而去，“不必了，让刘-金过来。”
严墨叹了口气，“是。”
对着身侧那个矮了半个头的侍卫使了个眼色，等那侍卫跟上去之后又叹口气摇头，“痴男怨女啊。”
看他家王爷那眼神都快黏在虞芙沉身上的样子，真是活久见。
能让他不顾自己替她挡箭，又撑着有伤也要抱着她，真是与之前完全变了个人，看来他家王爷是真遇到自己的克星了。
看着几个人进了偏房，他才抬脚跟了上去。
偏间，床榻上。
陆凛让人先在上面铺了一层干净的布，才把虞芙沉放了上去，他干脆的退开，“诊脉。”
刘-金非常有眼力劲的上前搭脉，面色陡凝，“好霸道的毒！在虞三小姐体内乱窜！”
陆凛锋锐的眼神变冷，蹙眉思考后再问，“脉象如何？”
“脉象浮躁不顺，内伤还好，吐血是因为怒气攻心而至，喝了药很快就能好。”
“我知道了，下去熬药吧。”陆凛挥了挥手，走到一侧拧干湿布巾给虞芙沉擦嘴角的血。
气氛突然就沉滞了下来，刘-金还想再说什么，被严墨眼疾手快的拉住，连拖带拽的把他拉出了门。
陆凛闷声咳着，来回洗了三遍，才把虞芙沉脸上和手上的血迹洗干净，坐在床头替她慢慢整理已经乱掉的长发。
他耳尖的听到外面严墨指挥人处理尸体，往后倚靠在床头，闭着眼睛转着手中的白玉板指。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晚霞绚烂，一大片橘红色透过撑-开的木窗照进了房间，木桌上的插花和卧佛的白瓷摆件沐浴其中，更添朦胧与梦幻。
虞芙沉睁开眼睛时还有点发懵，视线一一从床幔到摆件再到身侧的陆凛身上，才终于想起来自己之前吐血昏迷。
脑海里不可避免的想起王温容的话，想到母亲楼柒临死之前为她做了那么多，可她到现在还没有替他们报仇，一种耻辱夹杂着无力感慢慢涌上心头。
鼻间的酸涩感让她轻轻吸了下鼻子，一下子惊醒了已经睡着的陆凛。
他换了个姿势，摸了摸她额头，“现在还难受吗？刚才你喝了药就有点发热，这会倒是不烫了。”
她摇头，伸手捉住他的大掌，“我没事，就是很难过很难过。”
声音说得很低，垂下没有往日光彩的眸子，闷闷的把他的大掌枕在自己头下，“我经常会想，如果我不是楼氏后人该有多好。”
那样沉重的父母亲情，那样悲惨的经历，还有那样麻烦的往事，她觉得有点累了。
她不怕替父母报仇，也不怕与三大家族对上，反正她光脚的不怕穿鞋，从重生的那一刻开始，这条命就是拣来的，她拥有别人没有的勇气。
可现在这份勇气已经散了。
不知道是心疼自己还是心疼已经死去的楼柒。
她其实高估了自己，她根本就没有那么厉害，自以为重生后能再次活下来，是靠自己对未来事件的把控，却从来没有想到，原来是她的母亲一路护佑。
陆凛保持着姿势没有动，思量了一会才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既痛苦受着母亲的保护却没能替她报仇，又深觉高估了自己，本以为能活到现在是你足够坚毅聪明，却没想到是倚仗着母亲而受到打击。”
“你不懂。”虞芙沉抬头看他，眼眶里有泪水打转，“我以为……我可以，但其实……我什么都做不了。”
她说得哽咽，眉头紧锁已经有点说不下去。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母亲为什么死了也要保护你？”
“徐英和虞志云为什么明明看不上黄端阳，也要让你带许多嫁妆嫁给他？”
他用衣袖轻轻替她擦泪，语重心长的说，“因为他们是世上最爱你的人，他们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
虞芙沉闭了闭眼，眼泪顺腮而下，“就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才格外恨我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连想替母亲报仇都做不到。”
其实她心里最放不下的是活了两世，竟然都不知道母亲死了都在护着她，给她安排了最好的未来。
可能母亲也觉得做为楼氏后人太苦太身不由已，所以想让她平淡的过一生。
可她呢，自以为果断洒脱，不听徐英与虞志云的劝执意和离，离开黄家自己给了三大家族可趁之机，浪费了母亲的一番苦心，所以愧疚自责。
她流泪笑看着陆凛，“我很笨是不是？什么都做不好。”
陆凛心疼的用手指一点点擦她脸上泪水，“那你后悔吗？没有按照你母亲铺好的路走，你后悔吗？”
虞芙沉怔在那里，想到前世被黄端阳所杀，心中就愤恨不平，“我不后悔！就是死我也要离开黄家！也要让他付出应有代价！”
“你做得很好不是吗？”陆凛没有去问为什么是应有的代价，循循善诱道，“之前你只想对付一个黄端阳，后来发现事情起来越深，你对上的就是他与三大家族。”
“黄端阳的代价已然付出，王家三房也死在你手上，你母亲若是看到，一定会很欣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