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涅也想是猜到了些什么,和我对视一眼,双双走向前想要把棺材盖给掀翻。
这个时候起先掀开棺材盖的张远丰反倒是担惊受怕地退后几步,两股颤颤,看来刚才和鬼亲密接触的后遗症还在。
我没管三七二十一,和格涅合力将钉死的棺材盖翻开,里面的尸体血肉模糊,但看轮廓颇有点像……
我抬起头——墓碑上的照片上,男人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视线仿佛穿过照片,触摸到我身上。
我低下头,发现尸体原本紧逼的双眼不知何时睁开,正死气沉沉地盯着我——
“啊!”
倒不是我叫的,而是不远处张远丰。我敢断定,如果没有我之前的嘱咐,他已经驾轻就熟地拖着我们跑路了。
“这是一名玩家。”我笃定道。
格涅把棺材盖盖上,“玩家之间不允许互相杀害,那么是鬼把这名玩家杀害的,可鬼刚才为什么不杀我们……”
“因为它有限制。”我招呼上一边的张远丰,抬脚往另一方我们不曾去过的地方走去,“你们还记得任务开始前那老头说的话吗?”
“我记得我记得!”似乎为了证明自己脑子没什么大问题,张远丰这次回答得很积极:“他说让我们四个小时内把单子填上,填得越多奖励越多。”
“不是。”格涅经过我的点拨,也发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他说的是‘得到的’,但没说得到的一定是奖励。”
“这是游戏,得到的不就是奖励吗?”张远丰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当然不是,两者的差别很大。如果任务是由系统面板来发布,那可能会因为其语言的严谨性,许多玩家都会发现这个任务的秘密。”
我走在最前面,不远处时不时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偶尔掠过几道鬼影,可一点不影响我讲话的速度。
“可任务是从一个老头的口中传达出来的,再加上惯性思维,许多人会把他话中的‘得到的’理解成‘奖励’。”
张远丰不解:“不是奖励,那又是什么?”
我想他根本没有动脑,只是一股子在问而已,我也没在意这些细节,接着道:
“在那个鬼老头发布完任务后我就有这个猜想,但需要一些证据来证实。老张哥,你没发现每次鬼都只是冒出来,但我们跑的时候并没有穷追不舍吗?那样子像是只为出来刷刷存在感。”
“当然,在这个被限制使用道具的副本,大多数人是一看见鬼就跑的,根本不会生出上去搏斗的想法。”
“如果只是誊抄墓碑信息,看到鬼后逃跑,甩掉鬼就可以根据鬼的样貌特征来判断死因。仅仅是这样,这个中元节限定副本就太过于简单了。”
“我和你都没有填完整一个死者信息,而格涅应该是凭借诺娃的虚无来处理的黄文坚——这也是为什么后来诺娃会出来的原因——正因为我俩一个都没填,所以活动开始这么久都没被鬼魂追杀。”
我话已经说得这么清楚,再听不懂的人不是脑子少了一根筋,而是没有脑子。张远丰一愣,“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填完了之后得到的是鬼?”
我露出“孺子可教也”的表情,“没错。那些鬼出来应该只是为了让我们快速判断出他们的死因,从而被填上后对玩家下手。奖励,不过是抹了蜜的砒霜,一个好看的陷阱罢了。”
“填得越多得到的鬼魂越多……”这么一想,张远丰打了一个颤栗。如果不是我,可能他现在已经填完一个鬼魂信息被杀了。
而格涅既然知道填了之后会引来鬼魂追杀,那么破解之法他也应该从这个玩家的尸体上悟到了。
他蹙起眉头,“但那个NPC让我们起码得填上一个才能交差。这个坟墓既然是这个玩家的,那每个玩家应该都对应着一个墓,我们无法填玩家的墓,但可以填自己的。”
“对,只要把自己的信息给填上去,就能交差。”
夜空下,繁星落入我的眸中,一闪一闪的,仿若星河。张远丰一时被我说呆了,良久才爆出一句:“老妹,你好特么六啊!”
“阿白,你一开始并不知道我有天赋技能吧。”
但你却在这个无法使用道具的环境下,没有把最先知道的信息分享出来。我想格涅是这个意思,毕竟如果不是诺娃的虚化,他已经遇害。
其实我猜到了他有天赋技能,但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我笑得有些勉强。
我一开始为了彻底印证我的猜想,让他或唐寻先填上一个信息,鬼来后我用【亡者之线】将其斩杀——毕竟我身为员工填了还不知道鬼来不来杀我呢。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不是出了点意外嘛。我责备地瞪了张远丰一眼,后者不明所以地委屈。
格涅算是明白了我的计划,十七岁的大男孩叹了口气,“我明白了。但是阿白,我们是队友,这又是个真正会死人的世界,有什么信息还是第一时间分享出来吧。”
“信息啊——我这倒是还有个信息:估计唐寻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等我们下山,离凌晨四点也就只剩十几分钟。老大爷看着我们,面露可惜地收下我们提交正确的单子,但最后在我“死因不详”的界面上停顿了两秒。
“有事吗?”我笑容灿烂:有事就把你捶死。
“没什么。”老大爷脸色古怪地摇摇头。当然,他古怪的神情在其他人看来就是憎恶可怖,我完全不用担心别人起疑。
“前面那条路,一直走就可以了。”老大爷道。
我在前面的路口看到了唐寻。他正准备问我什么,瞥到了一边跟上来的张远丰,顿时捋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淡淡说了句:“走吧。”
格涅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我们,颇有种被打入冷宫的贵妃的幽怨感。他问我:“阿白,你一开始就把陷阱告诉寻哥了?”
“不,她没有告诉我。”唐寻瞥了我一眼,“但是她有她的想法,我也有我的。”
而且这么看来我们的想法还不谋而合了。
格涅突然后悔为什么要跟着这两人一路。从【尼德霍格】中的表现来看,这俩就不是什么正常玩家——哪儿有正常玩家D级就可以获得神器还解封尼德霍格的啊!
而且他们才在那局副本认识吧!
“某种程度上,你们两个还真是绝配。”格涅幽怨地发表完自己的意见,又问:“那这样看来,你们都有把握在鬼出来的时候将其击杀啰?”
“我的不一定能,但白语希可以。”唐寻还记得我的【亡者之线】是有多么锋利,能把世界之蛇都给削死。
而且我是鬼,能给予同事毁灭性的打击。
“没事老弟。”张远丰揽住格涅的肩膀,这个强壮如牛的男人再一次不动脑筋地说话:“虽然我听不太懂你们的对话,但老哥的人生经验告诉你:小情侣的事你别管。”
话落,前方唐寻的身形一滞,我脚下一个趔趄,但都没有再说多余的话。
就在气氛格外死寂的时候,后面追上来一个人。在恐怖游戏中,特别是在漆黑的夜里,身后传来脚步声,理应接下来就会有恐怖的事发生。
这个时候一般人都不敢回头,可我是人吗?显然不是,于是我在脚步声愈发靠近我们的时候猛然回头。
一个仓惶的面孔落入我的眼中。
“哈喽。”面对我不善的目光,这名打扮像快递小哥一样的男生咽下一口唾沫,“我是一名玩家,叫谢必安。”
要说这男生长得可真俊,剑眉星目,丰神俊朗,典型的亚裔面孔不比格涅差多少。不过混血儿一向是颜值的大腕,男生和唐寻比还是有些差距。
按照小说定律,这样的颜值,这样的脸,定然不会是什么炮灰角色,往往还发挥着什么关键的作用!
我收起不善的目光,变脸似地微微一笑,“你好,我也是玩家,叫范无救。”
“……我的同伴都死光了,我也是最后才猜到生门。你们介意多加一个人吗?”
唐寻冷眼看着谢必安,没有开口。
格涅表示自己无所谓。
张远丰热情洋溢。
就这样,我们五人一路西行走到终点。
你以为【百鬼夜行】这个副本就这么完了?怎么可能,又没给你弹出返回面板,你只能硬着头皮玩下去。
比方说我们现在,就在一处湖泊的岸边。水面上风平浪静,但因为是黑夜,我们无法通过眺望得知湖泊的面积,现在唯一能给我们消息的,只有岸边的船夫。
不过看这个船夫鬼里鬼气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活人。此时他看见我们过来,和蔼的露出了微笑——那森然无比的尖牙上,还残留着新鲜的肉渣。
“客观,要乘船吗?”
我迟疑了会,还是老实交代:“我没钱。”
“……”船夫和善道:“我不收费。”
我摇摇头:“那怎么好意思呢。”
“那收二十……”在船夫说话的间隙我已经乘上船,对着队友们招手,“放心!这个好心的船夫的船没有问题!”
“客人,等一等……”
黑暗中,厉鬼露出了他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