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我告诉你,要钱没有,要命不给。”我面怀不善地望着伫立在岸边的船夫,铁公鸡一样的生怕他在我身上拔毛。
船夫对于我这个同事,特别是这样长得好看的同事,那肯定会留几分情面,语气也没那么恐怖,“想要上船,必须得答对问题。”
就算你是员工,以“玩家”的身份来参加了这个副本,就要遵守这个副本的规矩——这是他的话外之因。
我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从船上下来,“如果我回答错了会怎么样?”我想起他嘴里的肉渣,想来那些回答错的人都被这个看似瘦弱的船夫给吃了。
“……”船夫似乎也在思考我回答错误后该怎样处罚的问题,不过也就只是一瞬。他露出自信的笑容,胸有成竹地道:“你要相信自己。”
你不会答错的——他差点都要把这句话写在他那张惨白可怖的脸上。
“那我先来答吧。”我自告奋勇。
船夫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当然,那只是在我看来,旁边的张远丰正拉着谢必安离得远远的——他扯着破锣嗓子道:“床前明月光的下一句是什么?”
这句话家喻户晓,想来没人会不知道。
我想都没想,“撒了一碗汤。”
船夫的笑容僵硬了,身后小伙伴的表情诡异了,只有唐寻还杵在一旁,事不关己地高高挂起。
“恭喜这位客人,你答对了,请上船吧。”不愧是优秀的社畜,这位船夫只在一秒内就收起自己的不自然,对我微微一笑,洁白无瑕的八瓣大牙一览无余。
在我上船后,张远丰发出不解的声音:“这个船夫给的题目真就有这么简单?而且老妹刚才是不是……”答错了啊——后半句被格涅给捂住。
我上船以后,下一个就是唐寻。只见船夫瞪着一双没有瞳仁的眼睛,像是预见到什么,沾血的口水从他嘴角流下。
“吸溜。”只听他吸了吸口水,迫不及待地道:“鉴于你的问题太简单,你只有十秒钟的时间回答。”
唐寻默不作声,船夫就当他默认了,“请问……”
“4527乘以463等于多少?”
我和我的小伙伴的脸色一僵,唯有唐寻还是那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姿态,就连眼皮都没舍得抬一下,声音冷冽平静。
“2,096,001。”
天道好轮回,这下换回船夫的脸变得僵硬。他扯扯自己的嘴角,用他那一贯阴险的声线道:“错了。”
唐寻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个小型计算器,上面赫然算着“4527x463=2096001”。由于道具栏被锁,这极有可能是唐寻身上随身携带的玩意儿。
不过他带个计算器干嘛?
把计算器收起来,还不等船夫说话,他就一脚踩上船,稳稳地站在我旁边,用只有我们俩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在我的坟里找到的。”
他用着最平静的语调,说着把自己坟刨了的事实。显然,在自己的坟墓中会有什么线索——我原本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但被张远丰拽来拽去给耗没了时间。
所以张远丰在这里止步,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就算今天他侥幸活过去,在之后的副本里也多半是九死一生。
至于格涅嘛……
格涅正走在船夫面前,船夫只给我们留下一个身为鬼的瘦弱的背影,看样子并没有提防他亲爱的同事。
我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离骚中第十三句的内容是什么?你只有十秒钟作答。”
“杂申椒与菌桂兮,岂惟纫夫蕙茝!”格涅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最顶上用歪歪扭扭写着两个显眼的大字。
《离骚》
“你还去刨了我们的坟?”我有些惊讶地看了唐寻一眼。就在问题出来的那一刻,我都差点凑过去把船夫给一脚踢进水里了。
“我们的坟隔得很近。”
所以就在我和船夫对话的时候,唐寻把《离骚》交给了格涅。
至于张远丰。他哆哆嗦嗦地走上来,害怕地问了一句,“如果我现在不上船会怎么样?”
“你觉得呢?”船夫看出张远丰没有找到生门的线索,不由阴森地笑起来,血水从他口中流出他也丝毫不在意。
鲜血,染红了张远丰的眼。
但还不等他尖叫出声,船夫的话锋一转,“不过……”
这样的开头一般都不是什么好事。
“你可以选择让船上的一个人来替你回答这个问题。如果对了,你上去;如果错了,你们都得死。”
果然。不过这对于张远丰,倒是一个生机。
我招呼他道:“让我来替你吧。”——然后就对上船夫和蔼可亲的眼神:亲,你是卧底吗?
我清咳了两声来掩盖我的心虚,谁知对面的张远丰一个劲的摇头,看来是觉得答出“床前明月光,撒了一碗汤”的我非常不靠谱。
一边的船夫一副“朽木可雕也”的神态,看来张远丰拒绝点我让他很是欣慰。除了我之外,他就格涅最为熟悉,于是他迟疑地看了格涅一会儿,最后摇摇头,一个也没点。
“你问题吧。”
接下来的流程如果不出意外,那么就是船夫出一个没有借助工具基本答不上的问题,然后十秒钟作答时间过去,张远丰被杀。
不过意外之所以是意外,是因为绝大多数人都预料不到它的发生。
只见我“噔噔噔”地跑下船,对着其他人喊道:“我去上个厕所!等下一波船你们先走吧!”
就这样,我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黑夜里。
船夫不明白为什么我就这样放弃唾手可得的机会,但毕竟还在工作,也不可能把我拉回来问,于是继续走流程:“一千零一夜的第……”
他的话突然顿住了。别说话语,连着身形都呆滞住,眼睛盯着后方出来的身影直发愣,颤抖的嘴唇好像在发出什么声。
二……二爷……
当然还是我!
我怎么可能三更半夜去荒山野岭里做如此伤风败俗的事。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我使用了柒黑给我的神奇的玉佩,变成白鸽的模样——所有员工都认识的白二爷模样。
我身上的白色西装和当初在格沃特发布会上穿的一模一样,没有员工敢质疑我的真假。
只见我稳稳当当地停在船夫面前,“我寻找到了生门工具,现在是要走流程答题,还是直接上去?”
当然我那副表情写的什么我相信这船夫也能看懂:敢说前者你就死定了。
张远丰兀然被我插队,表情先是一惊,随后再是一喜,在听了我的话后又迅速变得担忧而害怕。
得嘞,变脸都没他这么快。
当然,方才在船夫面前他已经恐惧到机极致,这时定然不会再说什么:“大兄弟!你咋**队嘞?”
张远丰脸色铁青地站在原地,似乎在为我默哀,又似乎在为他自己祈祷。
而谢必安呢——他的注意力似乎不在我这里,而是在更前方。
“直接上去就可以。”船夫有些不自然地道,看样子是想朝我毕恭毕敬,但又碍于在玩家面前鬼的排面,只能扯出这样四不像的语气。
什么?他答应了!
许是真的没想到鬼会答应我这般无理的要求,张远丰石化在原地,只听见耳边的风儿啊~它好喧嚣~
不是,你身为鬼的原则呢?!
我不理会旁人的反应,又指了指没上船的两个人,“他们居然敢走到这里,想必也找到了生门工具,为了不浪费你的时间,也都直接上去吧。”
虽然我说话的内容好似在跟船夫商量,但实则船夫并没有商量的余地,我的提议是毋庸置疑的。
卑微的船夫只得默默荡起双桨。
小船儿推开波浪。
在岸上的两人面面相觑——好吧没有,只有张远丰单方面望谢必安,而谢必安则在盯着船上的人看。
无所谓有点累谁是午夜伤心的玫瑰——张远丰这货又闹出了幺蛾子,“可是老妹上厕所还没回来!”
“我刚才碰上她了,她让我通知你们一声,让你们先走。”
我觉得张远丰真是走大运了,才碰上我这个不计前嫌、善良机智、身有大权的队友。船夫也像是明白了什么,忽然加快了划船的速度,并试图对我挤眉弄眼。
你那副:“我懂我懂我都懂”的谄媚表情是想被我踹进水里吗?
这鬼到底脑补了些什么?
也许是因为气氛太过诡异,这一路上都没人讲话。一边的快递男生无言地望向——我循着他的视线,忍不住蹙起眉头。
这家伙一直盯着唐寻干什么?
哪知我这表情在船夫心中就变了另一个味。他继续朝我挤眉弄眼,对着唐寻还带了些愤恨,好似在说些什么我看得懂,又看不懂的话。
“这片水域好安静。”格涅坐在船中,想来是现在船上最正常的玩家了。B级的直觉告诉他水下藏有什么,可不知为何迟迟都没靠近。
那当然是我的功劳。
也许我作为白歌身份时,只是名普普通通的员工,和这些人一样只能算作同事。而我作为白鸽时可不一样,是上司——他们难道还敢把上司的船给掀翻了。
同时我也在庆幸,还好这个【百鬼夜行】里的鬼基本都是员工参加,像【尼德霍格】那种,不管我是白歌还是白鸽,耶梦加得都不会管。
就这样,我们下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