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有汤水进去,下面便要放水。
百里锦没有吩咐,守真人们又不能擅自做主,更担忧将赫连蕊放开之后,她会自戕自伤或者是逃跑,便无人理会赫连蕊。
赫连蕊身上穿的裤子都被浸透了,散发出来的味道实在难闻。
不管赫连蕊犯了多大的错,她终究是赫连庆的女儿。见到赫连蕊如此难堪凄惨的模样,赫连庆心中也颇为不忍,他一时便忘了赫连蕊是谋害秦素馨的凶嫌,也忘记了进入决断厅的紧张。
“问真主,即便蕊儿……赫连蕊是本案的凶嫌,在没有过堂审问之前,应该给她基本的体面和尊严。”赫连庆的目光微微闪动,满脸的不忍。
赫连庆说的是正确的,沈怡佳也觉得在没有过堂定罪之前,至少应该将赫连蕊当做一个人来对待。
沈怡佳看向百里锦,百里锦完全没有避开沈怡佳的目光,脸上已经明明白白的写着了:就是我让人故意折腾了下赫连蕊,谁让她想要谋害你呢。
为了赫连蕊去处置百里锦,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况且沈怡佳知晓百里锦做事一直都有分寸,百里锦做事极讲原则,做事一直处处时时为沈怡佳考虑,问真府成立之后,他是不会有动用私刑的事情的。
赫连蕊只是看起来很狼狈,但是绝对连油皮都不会破了一点。
敢谋害自己的人,险些还要让长安城内无辜的百姓遭受灭顶之灾,沈怡佳已经掌握了许多确凿的证据了,她当真想就这样活剐了赫连蕊。
可是,沈怡佳不能这么做,是沈怡佳自己坚持要以法度处理江湖上出现的一切疑难案件,她是凭借着这股坚持才筹备了问真府,才有了今天在决断厅的这一次审讯。
“求真人说得很有道理,在没有过堂之前,问真府不会轻易地对凶嫌用刑。但是,如果问真府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为了防止凶嫌自戕自伤,或者为了寻找到关键的证据和受害者,问真府可以对凶嫌采取必要手段。当然,问真府的手段绝不会对凶嫌的身体健康造成任何影响。”沈怡佳脸上带着从容的浅笑,淡淡说道。
江湖人都不是普通人,个个身怀绝技。为了练成一门武功,除了要具备极高的天赋之外,还要经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刻苦努力。他们的身体早就得到了极为充分的锤炼,忍耐力和恢复力远超常人。
闯荡江湖必然会经历许多的波折和磨难,有腥风血雨,也会面临一些突发状况。江湖人的心性都比寻常百姓要坚韧的多,能够成为案件凶嫌,心性必然会更加强大,哪怕将所有证据都摆在她的面前,这些江湖人也会面不改色的否认。
想要撬开他们的嘴,必然要用一些非常手段。沈怡佳做事从来都不是死抠规则的,对于非常人自然是要用一些非常手段。
何况问真府应当是一个居中调查并裁判的组织,问真府代表的不是武林正统,代表的更不是旁门左道,问真府代表的应该是天地间的一股正气。这股正气兵不应该有固定的形式,它应该是多变的,追求真相,为受到冤屈的人昭雪。
问真府不是江湖门派,更不是官府衙门,但是问真府自成立时起就是一个完全独立的组织,它不会接受任何一方的质疑,也不会去向任何人解释。
毕竟是问真府的第一个案件,沈怡佳不过是向赫连庆重申一下问真府的规矩,她不会让赫连蕊下去更衣梳洗,这是问真府的权威。
沈怡佳用力拍了一下惊堂木,又严肃了起来,正式地开启了问真府的第一次“有味道的”升堂问案。
“堂下所跪何人?”沈怡佳问道。
赫连蕊说是跪,其实是摊在了堂上。百里锦命人给她灌下去的汤水里面放了许多的药材,能够为赫连蕊补充体力和元气。赫连蕊可以说话,也有力气向沈怡佳行礼,但是她心中着实恨毒了沈怡佳,只是发出一声嗤笑,一个字都不愿意同沈怡佳讲。
“堂下所跪何人?”沈怡佳又问了一遍。
赫连蕊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沈怡佳,她好似完全没有听到,紧紧闭着双眼。
有一有二,不会有三。沈怡佳不会将时间浪费在赫连蕊的身上,证据已经在往问真府赶来的路上了,已经不用在赫连蕊身上花费太多的精力和时间就能将这个案子定为铁案了。
沈怡佳从桌案上的筹子桶里抽出了一根筹子,丢到了赫连蕊的面前,对守真人吩咐道:“让她开口。”
“喏。”两个守真人领命,将手中的问真鞭收了起来,一人扣住赫连蕊的一边肩膀,屈指在赫连蕊的身上点了几下。
原本是一副无所谓样子的赫连蕊,忽然将身体弓成了一个虾米,身子不停地颤抖着,满脸痛苦之色。若不是有两名守真人扣住她的肩膀,控制着她,赫连蕊当真要在堂上打滚了。
赫连庆心中有些不忍,可现在是升堂问案,他的女儿是谋害了他夫人的凶嫌,他即便心疼非常,也不能再出声阻止,也没有任何立场和能力去阻止。
能够对自己母亲下手的人果然心性远超常人,忍耐力更是甩出常人几条街。守真人点了赫连蕊身上的基础穴道,会让赫连蕊觉得痛痒难当,如同万千只蚂蚁在她的身上不断啃咬着。
赫连庆双手用力捏着椅子的扶手,指节泛白,木质的椅子扶手被他捏出了几个指印。这是施加在赫连蕊身上的刑罚,也是施加在赫连庆身上的刑罚。
赫连蕊因为痛痒的感觉而汗出如浆,她额头上有豆大的汗水不断地滴落下来,牙齿已经咬的咯吱作响,仍然不发一言。
进了问真府,就应当将所有的真相都吐露出来。沈怡佳知道这个时候就是要跟赫连蕊比一比耐心,她要沉下气来,不急不躁。沈怡佳倒要看看赫连蕊会撑到什么时候,在什么时候会将真相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