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太妃听着忆霜的话,看着她依旧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里却莫名其妙的开心了起来,不由得为自己刚才的想法而万分开心,这或许是对付薜忆霜最好的办法。当下脸上笑的若三月的春风,温和无比的道:“忆霜说的也甚有道理,等皇上回来,本宫好生和皇上商议之后,再来讨论这件事情。”
忆霜听得心里直发冷,她的命运向来由她自己主宰,若是设计想算计她,只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嫁给阳靖,也真亏了蓉太妃想的出来。她不能讲蓉太妃歹毒,但也差不多了。阳靖的大名在这个世界里算是家喻户晓,以狂妄和暴烈著称。这样的男子,谁又敢嫁?
那一夜,似乎特别的漫长,忆霜安静的呆在凤栖宫里,前尘往事也尽都在脑海中浮现。她莫名的有些烦闷起来,当她听到蓉太妃说的那些话时,心里没来由得升起了不好的感觉。她又不由得问起自己来:为什么要帮楚莫离,他有什么地方值得她帮?
这些年来,她一直在算计中打滚,心也莫名的觉得累了起来。如果说保护大楚是薜印天毕生的心愿,那么这个心愿在薜印天死后她是要帮他延续下去,还是要就此放弃?大楚的江山有多危险,她再清楚不过,楚莫离心中虽然对她还存有爱慕之心,但爱慕中却又带着警惕与怀疑。
或许这半年来,她给他留下了太多的振憾,以至于他不得不对她产生怀疑。又或者是他一个人独力支撑这破败的大楚,已经有些草木皆兵了。
撕杀声扑天盖地而来,忆霜知道是楚莫离带着黄砚的兵马杀进宫里来了。她抬眼朝窗外望去,一抹晨光已从窗外透了进来,原来她不知不觉便已在这里坐了一夜。又是一个新的开始,未来或许会很美好,也会很残忍吧!
蓉太妃一听得那扑天盖地的撕杀声,脸色有几分苍白的朝忆霜走过来,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事情呢?”她久居宫中,虽见惯了风浪,但是像这样的情况却还是初次遇上。纵然她心思深沉,算计极重,到得此刻,心里也不禁有些害怕。
忆霜淡淡的道:“娘娘还是赶快命人将凤栖宫里的门窗关上吧,否则乌相会很快过来,到时候只怕会有危险。”如果忆霜没有猜错的话,乌干一听到撕杀之声,必会首先来擒她们,只要她们被他掌控,他便也有了与楚莫离谈判的畴码。
不待忆霜将话说话,蓉太妃便指挥着一众宫女赶紧关门闭窗,所有的门窗都关好之后,她心里还是不放心,又命宫女们将神案和大桌也尽数搬到大门处,死死的将门顶住。
才刚刚将门顶好,便听得一阵急促的拍门声传来,只听得乌干在外大声叫道:“太妃娘娘,乱贼闯进宫里来了,赶快出来避一避!”
蓉太妃脸色微变,看了眼忆霜,却见她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坐在桌前,当她的目光扫到忆霜的身上时,忆霜淡笑着摇了摇头。
蓉太妃大声道:“乱贼都已经进宫了,躲去哪里都是一样,皇上不在宫里,本宫今日里就在这里候着,就不信那乱贼能把本宫怎样!现在大楚在飘摇之中,已经无处可躲了,本宫今日里就与这个宫殿共存亡!平乱贼的事情就交由乌相全权处理了。”
乌干听得她的声音,沉呤半晌后道:“太妃娘娘的凤体宝贵,又岂能被那些叛贼所惊,还是赶紧随臣先逃离皇宫,日后再觅他法!”如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将她骗出来。
蓉太妃大声道:“乌相说皇上已经去了,本宫觉得活在这个世上也没什么意思了,乱贼若真要杀进这凤栖宫来,本宫就和他们拼命!”话说到最后,几乎是用吼。
忆霜看见蓉太妃的模样,又听得她的吼声,心里忍不住想笑,这个女人装模作样的本事,还真的是一流。不过转念又想,如果这拂风城真的丢了,她也确实再无地方可去。北有阳靖,南有苗静风,大楚还真的是躲无可躲了。
一个念头又划进了忆霜的脑海,或许正因为这样,所以楚莫离才需要拼死守在这里吧!大楚由原来的五十六个城池,到现在属于大楚的城池却不过三十来个了,整个国家只剩下一半,他又岂能不着急。毕竟没有人愿意做亡国之君吧!
紧接着又传来乌干气急败坏的声音道:“太妃执意如此,但是薜姑娘可以出来吧!”
忆霜也大声道:“多谢乌相好意,只是太妃让我留在这里陪她,又岂敢不从?情况如此紧急,乌相还是早些逃生去吧!”出去?以她的本事,乌干虽然伤不到她,但是外面也实在是太过危险,她没必要去冒那个险。
乌干怒道:“来人啦,给我撞开这扇门!”话说到这里,他也开始急了,撕杀声已越来越近,不管如何,他一定要想办法将薜忆霜带走,子女们的性命又如何能不顾?
忆霜在听得乌干的话,心里不由得暗笑,他的耐心比她想像中的还要差一些,只是三句话不合,便开始撕破脸了。
他的话音一落,大门处便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撞击声,那撞击声一下一下的敲击到众人的心坎之上。每撞一下,整个宫殿都好似在颤抖一般,好在修建宫殿的时候,用的木材均是上等的木头,这么用力的撞击,还能经受的住。
忆霜看着那被撞的有些颤抖的大门,心里不由得升起一阵担心,这木头就算是再结实,若按这种方式撞下去,只怕也不用多久就会被撞开。而楚莫离什么时候能到却还是一个未知数。她心里暗自沉呤,若是这大门被撞开,她又该何去何从,是保护这对令人讨厌的母女,还是独自逃命?
蓉太妃虽然久经宫里的风浪,但是像这样的架式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的面色不由得有几分苍白。德宁听得那些响动,心里也不由得大惊,走过去拉住蓉贵妃的手,低低的唤道:“母妃,会不会出事情?皇兄什么时候才会到?”
这些问题,蓉太妃又如何能回答得了她,只能拉住她的手道:“不用怕,你的皇兄很快就会赶过来的!”话虽这样说,但是一双手却忍不住有些发抖。她安慰完德宁之后,又大声对宫女们道:“你们赶紧将大门堵上,千万不要让那些贼人们进来!”
宫女们齐声应道:“是!”便拼尽全身的力气紧紧的抵住大门。
正在此时,大门的撞击声消失了,忆霜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因为她知道再撞下去,只怕不用一刻钟,这大门便会被撞开。但是在下一瞬间,她便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心里不由得大惊,因为她已经闻出来了,那是煤油的味道!
忆霜大声道:“相爷这是在做什么?”
乌干在外答道:“我做这件事情,原本就是拼死一赌,只是没料到这么快就失败了!楚莫离比我想像中的要厉害太多!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再不出来,我便要放火将这个宫殿给烧了!”到了这个时候,他知道他的计谋定然已被忆霜识破,已经撕破了脸,那就不需要再客气了,即使要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此时是夏初,虽然不是极干燥的季节,但是这整个宫殿都是木头所制,一旦着火,便极为危险。
忆霜尚未说话,蓉太妃却在旁道:“来人啦,快将这门打开!乌相要找的人是你,你快些出去,我们不想和你一起死!”火的滋味,她曾体会过,又怎么愿意再来尝试一次。
说罢,那些宫女们便去撤掉那堵住大门的东西。
到了这一刻,蓉太妃那母仪天下的姿态再也摆不出来了,原本温和可亲的模样尽去,此时只剩下焦虑、自私与急迫。或许她此时的模样,才是她的真性情吧!
忆霜嘴角扯过一抹笑意道:“蓉妃娘娘莫不是觉得只要将我赶出去,便能免除一死,也未免太天真了些!这大门一开,乌相又怎么可能会将你放走,此时皇上已经攻进宫里来了,你已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他又怎么可能放过?”
蓉太妃一听忆霜说的有道理,正要下命阻止宫女停止搬掉那些东西,德宁却在旁道:“母妃不要听她胡说八道,她这样说,无非是想拖着我们一起死。就算出去乌相真的要为难我们,但是以我们的身份,他也不敢做太过的事情,再则皇兄也马上打了过来,他一定会想办法救我们,而此时若是放火烧了这个宫殿,我们便再无生还的可能了!”
忆霜听得德宁的话,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冷笑道:“公主说的甚有道理,娘娘你就将门打开吧!让我们拭目以待,看看乌相他到底会做出什么选择吧!”说罢,轻轻的触了触腰间,那里别着一把匕首。
忆霜开始还在想要不要保护她们,此时听得她们这番话,便知道是她为她们想的太多了,这两个女子根本就不值得她救,只要这个大门一打开,她便能趁机逃走,以她的身手,能拦住她的人并不多。纵然她此时身虚体弱,但是对付那些寻常的侍卫不在话下。
只是门还未打开,一股浓烈的烟味便扑鼻而来,忆霜暗叫不好,这乌干只怕是已经将火点着,想烧死她们!
一见这种情况,德宁哪里还顾得上许多,大声对那些宫女们道:“快快快,快将那些桌子全部搬开!”
宫女们一见这种情况,都知道极为紧急,又哪里还敢拖延,拼命的抬着那些厚重的桌子,只是此时一慌乱,原本可以极快搬走的桌子也搬不动了。那桌子又极长,这番毫无章法的乱扯时,硬生生将桌子卡在两个横梁之中搬不出来了。
那桌子又长又大又重,此时又夹住了,宫女们的气力原本就不大,此时又着急,根本就搬不动那张桌子。
德宁走到一个宫女面前,扬手便是一巴掌道:“这个时候还敢偷懒,还不快搬!”
那宫女一吃痛,心里愈加慌乱,手上原本还有些力气,她急的没了力气,再一个不注意,便跌倒在了地上。忆霜见那宫女甚是可怜,走到她的面前将她扶起道:“别慌,用力搬便是。”
忆霜的声音温暖而明媚,如三月的阳光照进了那宫女的心里,更兼忆霜说话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那抹笑容是那宫女见过的最真诚最温暖的笑容,那宫女的眼里不由得蒙上了一层水雾。她久居宫里,宫里等级森严,根本不马她当人看,更别说和颜悦色的对她说话了。她当下呆呆的对着忆霜点了点头,便又去搬那个大木桌去了。
德宁走到忆霜的面前,怒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在这里对着宫里的人指手划脚,今日里若不是你,也断不会发生这种情况!”有了危险便将所有的过错推到别人的身上,这是在宫里生存的法则之一,德宁是深谙此道,只是她忘记了,这个时候不是推责任的时候,而是想办法逃出去的时候。
忆霜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德宁好似忘了整件事情的起因了,淡淡的道:“我是个人而已,公主莫非是东西?”此时的德宁和她初见时实在是相差甚远,粗俗的让她有些失望。原来所谓的公主在危难的关头也不过如此,所谓的教养也尽数不见。
德宁扬掌便朝忆霜的脸上打来,怒道:“你真是吃了豹子胆了,敢这样说我!”只是她的话音还未落,便惨叫起来。
只见忆霜轻轻的抓住她的手,再轻轻的向外一甩道:“难道没有人教过你,不是每个人都能被随里欺负人,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甘心被人欺负!”
忆霜轻轻一甩之间,德宁的手已被她折断,德宁站起来便欲还手,却见忆霜一记打堂腿,便将她再次击倒在地,忆霜想起上次在船上德宁的种种行为,突然意识到她也会武功的事情,又想起她的狠毒。当下嘴角划过一抹冷笑,在德宁倒地之时,抬脚便往德宁另一支好手上踩了过去,那只手也应声而断。
德宁何曾吃过这样的亏,她虽然会武功,但是却并没有太多的实战经验,此时痛的厉害,根本就使不出武功,却痛的大叫起来,哭着道:“母妃,她欺负我!”
忆霜看着此时的德宁,不由得有些想笑,她这副模样,与普通人家的女子实在是差不多,被人欺负了就叫自己的母亲。忆霜不由得想起前世时,她的母亲护短时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失笑,那些记忆现在才发现是多么的美好,只是当时她并不懂得珍惜。
蓉太妃心疼万分的看着德宁,但是她比德宁必竟要老练的多,她纵然深居宫中,也从忆霜的举动中发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忆霜会武功,而且武功还不低。心里纵然万分疼爱德宁,也知道此时不是算帐的时候,时间不允许,地点她不允许。所谓识实务者为俊杰!
蓉太妃的眼眸中露出一抹狠毒,那是一抹恨入心底的狠毒,她咬了咬牙,却没有说什么,轻轻的将德宁从地上扶起来道:“德宁,不要任性了,刚才我都有看到的,忆霜她也是不小心的,此时我们还是快想办法逃生吧!”说罢,又有些警戒的看了看德宁,示意她不要再胡闹了。
德宁一见蓉太妃的模样,便也知道其中有异,她原本就极有心机,顿时便明白了今日在这里是很难从忆霜那里讨到好处了,只得双眼怨恨的看着忆霜,却又再也说不出其它的话来。
屋子里越来越热,火舌已经从窗外伸了进来。而那横在屋子中间的大桌还未抬开,屋外一片安静,忆霜听得出来,乌干已经离开了。她心底冷冷一笑,原本还指望着乌干能将大门撞开,那样她或许还能逃生,却没料到此时会是这种情况。
忆霜抬头看了看最近的窗户,由于宫殿在修建的时候,为了让宫殿看起来更大气,窗户都修建的极高。这个窗户若是商白秋,当可以轻松的越过去,只是忆霜的轻功远没有她的杀着厉害,根本就跃不过去,更兼乌干临走的时候,还派人将那窗户给封了起来,窗户都封了,那大门肯定也是被封了。
难道今日就要被烧死在这里?
浓烟滚滚,将屋子里一干人等都呛的咳嗽起来。忆霜将外衣脱下,见盆里还有些水,当下便将衣裳浸湿再穿在身上,又寻了一块棉布,浸湿之后蒙在鼻子上。当下也不及多想,见旁边还有桌子,便拖了一张小桌到窗户边,再寻了一把椅子放上去,放好之后,忆霜轻轻跃了上去。
只见她掏出身上的匕首,力运掌上,只听得哗哗的一阵响动,那窗户便被她给掀了开来。她心中大喜,也顾不得那窗外烧的正烈的火焰,抬脚便欲往下跳。只是脚似被什么东西拖住一般,无论如何也迈不动,她微微皱眉,回头一看,只见蓉太妃双手死死的抓住她的脚。
忆霜心里不由得微急,喝道:“你快放手,等我下去之后,再想办法来接你,你这样拖着我的话我们只怕都会烧死在这里。”
蓉太妃道:“你能逃得出去,可是我与德宁又怎么可能跳得下去,要死大家一起死!”她看着忆霜爬的那么高,屋里的烟雾也更浓,温度也更高了。知道是唯一逃生之法,再则那窗户极高,就算她爬上去了,跌下去只怕也会摔死,更何况此时德宁还身上有伤,又如何能一起逃得出去?她若是要死了,怎么也要把忆霜拖下来陪葬!
忆霜眼里闪过一抹寒光,却还是耐着性子道:“你将手松开,然后将公主扶上来,我跳下去之后在下面接你,否则的话,今日里大家一个都别想活,却会被烤熟!”
蓉太妃双眸看着忆霜,眼里突然冒出凶光来,只听得她恨恨的道:“秦霜,你的话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你将印天抢走了,我已经生不如死,今日里,我要和你一起死!”
忆霜听得蓉太妃的话,不由得大惊,再看蓉太妃,只见她的双眼有些迷蒙,眼里只有浓烈的恨意。忆霜顿时明白她已被浓烟熏的神志开始迷糊了,秦霜是薜印霜生母的名字,而她与秦霜长的据说至少有八成相似,蓉太妃看起来对她的生母有极大的怨恨。
忆霜也顿时明白为什么蓉太妃会那么的恨她,只怕这中间还有其它的纠缠。只是此时实在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火已越烧越旺,一根房梁已经着了火,再不出去的话,只怕再没有机会了。
忆霜想也不想,抬脚便往蓉太妃的身上踢去,只是蓉太妃此时已经神志不清,她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却拼死抱着,忆霜一时之间根本就挣脱不开!
正在此时,只听得轰隆一声,一根房梁已被大火烧断,从屋顶上掉了下来,而忆霜搬过来的桌椅靠着墙的那边也已经着火,情况十分危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