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卜离从狗洞钻出,溜了百来米远,很快就遇到了仙宗等候多时的马车,就这样,在仙宗的帮助下,她顺利离开了药部。
身边已经看不见阴兵们的影子了,孟卜离带上了遮脸的面纱,从马车里探出半个身子,吐着舌头望向药部的方向:“阎王大人,拜拜了您呐!剩下的三年牢狱服刑,先记账上吧!”
忽然,房顶上疾风般跳过几个狐族,他们脑袋上有一对毛茸茸的耳朵,身后拖着条长尾巴,很好辨认。
“倒真没想到,他这个公子哥居然喊了这么多人来地府劫狱!”
孟卜离一直很自我,想做事情从来都是单干,不依靠任何人。
今天,冯萧萧这大闹地府的举动,尽管她的个性让她很不愿意承认,但是此时,一股被人在乎的甜蜜觉在孟卜离心里萦绕着。
可是她犯了难,这货应该还不知道她此时已经脱险,不知道还要在里面拼命到什么时候呢。
“停车!”
孟卜离跳下车,直接朝着附近一栋高楼跑去。
药部大院内,阎王穿过病房外混乱的走廊,来到床前。
他一眼就看出了床上躺着的是个带了障眼法的假人。
“呵,动作还挺快的。”
他站在床边,不急不躁,对这个结果并不是很意外,外面闹的天都要塌下来了,孟卜离要是不趁乱做点什么就不是地府小霸王了。
正欲离去,外面闪了一道璀璨的粉色气劲,接着一声兵器相击的鸣响,鬼白闷哼着砸破了窗户横飞了进来,不偏不倚正落在了阎王的怀中。
余劲未消,连带着阎王都后退了几步,以肘靠墙才稳住身子。
鬼白被阎王大人公主抱着,白皙的脸上泛出一抹不自在,一个旋身跳了下来,却是口中一口鲜血喷出,不甘心的瞪了窗外一眼。
一道浑身散发着粉光的身影扒着窗台冲了进来,正是半狐化的冯萧萧,他一双耳朵立起,尾巴忽上忽下。
“狐族...至宝?”
阎王蹙眉看着冯萧萧手中的木剑,扬手朝他打出一道法印。
冯萧萧并不恋战,架起桃木剑,将法印打散,匆忙看了一眼床上的假卜离,便单手拦腰将其抬起,扛在肩上翻窗户逃了出去。
鬼白一声娇喝,提着白玉剑正欲追去,阎王伸手一摆,拦她下来,“罢了,人家有备而来,我们先不要和狐族拉扯太多,随他去吧。”
鬼白用力将剑收回,脸色煞白,非常不悦。
阎王安慰式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必自责。
“与你交手的男子,用的是稀世法宝桃木剑。”
鬼白不解,阎王走到窗边,看着灰暗的天空,开始回忆起来:“我地府也有这样的至宝,就是曾经天帝亲手送我的那把黑司命,可与那桃木剑一较高下,不过,此时司明刀在人间。”
“相传,世界万物的起源是来自于一棵神树,魔族灭族之前,族内剩下的最后几位巧匠,他们设法取得了神树的树枝,通过漫长时间的雕琢打磨,最后制成了七把神器,分别用月份命名,那把木剑排行第五,叫做五月桃,凡是神器,都可饲养器魂,拥有远古巨兽的力量。世界只有少数人见过神器的样子,而这些人,都曾是主宰一方水土的人物。”
阎王一通解释,让好胜心很强的鬼白心里宽慰了许多,其实说白了,他就一句话:“输给神器不丢人!”
冯萧萧得手后,招呼众人撤退,狐族很快从乱战中分离了出去。
外面的一片乱斗中,只剩下黑煞和阴兵在死死搏斗。
无数士兵挥洒着热血,不顾生死的前仆后继,将黑煞逼的连连后退。
阎王不愿意再添伤亡,亲自出手,他身形快速游荡在几十只黑煞之间,不多时,街上和院子内,高大的黑煞纷纷呜咽着倒地,化成一片片暗色的液体染黑了地面。
冯萧萧背着孟卜离,带着狐族一脉退到了一片无人的地方。
假卜离身上的障眼法随着时间流逝,效果逐渐淡去。
冯萧萧身后终于有人看透:“大公子,你...你怎么背了个木头人偶?”
“假的?”
冯萧萧一个急停,跟在后面的众人猝不及防撞在一起抱作了一团。
全部精力都用在了一路的狂奔,这时的冯萧萧才反应过来,难怪背上之人越变越轻。
他站稳身子,将木人放下。
一众狐族围着他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公子,你下令吧,大不了咱们再杀个回马枪!”
“兄弟们都听你的!”
“怕球啊~把卜离小姐抢回去给老太太当压寨孙媳妇!”
他们说罢,只听一片兵刃出鞘的声响,就要重返战场。
冯萧萧看着碎了的定星盘,犹豫着。
他们在进地府之前,狐族内的法师要了个孟卜离用过的酒杯,以此物作底,做了一个定星盘,方便他们进入地府后追踪方向,可刚才的打斗激烈,冯萧萧不小心将这东西弄碎了。
不能确定孟卜离此时到底还在不在药部,他们的人又有几个挂了彩,冒然挺进会让所有人面临更多未知的危险。
虽然神器在手,可他毕竟是个半瓶子醋。
一面想冲回去,一面又不愿意随意拿狐族成员的性命做试探,正没有稳妥主意的时候,远处的天边忽然响起一支鸣箭,一片烟花在空中炸开,随风散出一条黄色的翔龙。
“青龙会!”
冯萧萧在南安城里见过这个图腾,识出来这是孟卜离发出的穿云箭。
“青急黄缓,这是孟姑娘给我们是报平安的!”
冯萧萧大喜,对着众狐解释道。
孟卜离曾经没少他探讨一些关于青龙会的事情,黄色的龙代表了平安勿念,看来必是有人相助,她处境已然安全。
冯萧萧收了木剑,总算是放宽了心。
“这里是人家的地盘,不宜久留,先撤!”
冯萧萧清点人数后,一众狐族就地摆开阵法,随着一道巨大的光柱拔地而起,众狐安然离开地府返回了人间。
灰蒙蒙的空中,那黄色的翔龙和狐族撤离留下的光影格外亮眼。
“就这样招摇离开,真是视地府法令于无物!他们以为是来旅游吗?”
鬼白心高气傲,气不过,组织起两队阴兵,请求阎王下令再派人手将孟卜离捉回来。
“咱这都是内部矛盾,当下应该将注意力集中到星君府上。”
阎王不同意,他叹了口气,“小离就是一只雀儿,这地府又不是鸟笼子,就算是,我也关不住她,跑就跑了,只要不惹大事就行!等她野够了就会知道回来的。”
阎王一直是个严苛的人,可每到孟卜离的事情上,他总是打马虎眼。
鬼白听出阎王话中含有深意,似乎明白了什么,“所以您,是故意摆了这个局,一来方便孟姑娘逃跑,二来,以此为诱,打击削弱星君?”
“来而不往非礼也,他在我眼皮底下暗杀小离,那我们就以牙还牙,只是可惜,放跑了那个面具男。”
阴兵们将外面打扫干净,院子里摆了二十多具黑煞,最中间,是白胡子断成两截的尸身。
阎王取出一枚戒指戴在手上,吹出一片火海,将它们一起烧成了灰烬,散在了空中。
阎王俯身到鬼白耳边,“去,让鬼黑亲自出手,去彻查这些黑煞的由来。”
鬼白领命,从药部的大院里离去。
这边打的天昏地暗,星君府内却一片歌舞升平。
五个美丽的女子身着五彩华服,翩翩起舞。大堂内坐满了奏乐的歌者。
星君听着美妙的音律,哼着曲子,悉心查看着桌上盆景的长势。
白面具衣衫破烂,面具都碎了一个角,很是狼狈的回来了。
星君看着他仓促而来的身影,稳如泰山。
“先生,刺杀失败了。”
白面具没了平时的那股英气,颇为很失落的上报。
星君安慰着他,笑问:“左使节这样不堪,在阎王那里可是吃了大瘪?”
白面具伏地而跪,深深低下了头:“是,属下无能,低估了他的修为,全身而退已经不易,实在无力刺杀孟卜离,而且,因为谋划不适,右使节他...也死在了阎王的手里。”
“死?”
星君听到这个字,颇有深意的看着白面具,他将舞蹈歌乐之人遣散,大堂里只剩他们二人。
“死亡才是一切的新生。只有经过轮回的淬炼,才能领悟生命真正的奥秘......”
黑煞全军覆没,本以为星君会暴怒,可他却满脸神圣,爱惜的抚摸着他的盆景,忘我的讲着些莫名其妙且无关紧要的话。
白面具听不懂,疑惑的抬起头来,直到星君消除了障眼之术,他才看清了星君手底下的盆景。
那是一盆叫不上名字的花,圆形的阔叶下,结着一串串褐色的心形果实,果实上面布满了亮晶晶的白色斑点。
奇异的是,这果子每过一段时间,就会一起一伏,如同一颗心脏在跳动。
白面具身子一震,急忙问道:“先生,莫非是已经对转生之法,初窥门径?”
星君不答,背过手去,信步踱到他面前,将他扶起。
他摘下一颗褐色果实,丢到了庭院里。
“死即是新生,打光了,再养一批就是了。”
在白面具吃惊的注视下,那颗果子变成一片黑雾,最后凝聚成了一头魁梧高大的黑煞。
星君给白面具满上一杯送到嘴边,“放跑了孟卜离,固然可惜,可事事岂能皆如意,来日方长,你又何必气馁...”
白面具正要答话,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飘来。
“哟,这个泥人可是白使节,怎么弄成了这副样子?”
银铃般的嗓音隔着墙传了进来。
“我..”
白面具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尬笑着俯首,恭敬的朝着女子喊道:“姚大人好!”
一个粉衣服的妖艳女子迈着窈窕的步伐,从府上的大门走了进来,她自动无视面目狰狞的黑煞,看着白面具一身脏泞,伸出兰花指不停数落着。
“让您见笑了。”
白面具赶紧胡乱拍去身上的灰土。
她正是靠着星君成功上位,此时已经蚕食并接管了孟卜离大半权利的新任区域阴使——姚婆姚谣。
姚谣挺着胸脯,风情万种的朝着白面具抛了个飞吻,她扭着纤细的腰肢,从黑煞旁边走过,一头扎进了星君的怀里。
星君揽着姚谣酥软的身子,脸上浮现出亢奋的神色。
白面具一看星君来事了,很是识趣,自行告退,快步从星君府邸离去。
白面具的身形消失在了街头。
不远处,片片树影里,露出一个人影,闪着一双明亮的眸子,正在密切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一片山林中,一辆马车疾速奔驰在路上。
驾车的是个仙宗的年轻男子,车内坐着的,是严重晕车,被颠簸的时刻想一吐为快的孟卜离。
“孟姑娘,快,外面有咱们的人接应,只要通过前面那个法门,咱就可以回归人间了。”
说话的人名字叫阜西宁,是仙宗后裔里的一个翘楚,他指着前方说道。
那语气中安耐不住的兴奋,他是迫不及待的想回去在路大人给的那一堆赏银中呼呼大睡!
“路形影到底花了多少钱买我的小命?”
孟卜离好奇的打听着。
“市场价,五倍!”
阜西宁得意的瞅着孟卜离,那虔诚且无度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尊财神像。
孟卜离不懂他说的五倍具体是指多少,不过路形影肯派人来救,倒也是让她觉得自己在和白绾绾的斗争里也不是一败涂地。
下了马车,两人步行来到一片植被茂密的山坳里,这里似乎是一片废弃的挖煤窑洞,遍地都是散碎的砖块。
有一方漩涡形状的法阵悬在地面半米上,不断的往外流动着彩晕和光斑。
快要到达那个连接人间与地府的法门时,忽然孟卜离的戒指又发出了一道奇异的红光,而且这一次的光芒比以往还要强烈。
这个戒指老是无事抽风,孟卜离回家心切,懒得理它。
阜西宁一跃跳进了那个法阵中,孟卜离紧随其后。
在距离法印还差半只脚的距离时,忽然一面红色的结界挡在了她的眼前。
“砰”!
孟卜离猛然被那结界结结实实的挡了一下,头上撞出个大包,疼的她大叫。
“靠,你仙人板板!”
她骂骂咧咧,举起拳头去砸那法印,可任凭她怎么闹腾,没了法力的她就如同一个普通女孩,这结界坚稳如故,一丝缝隙都不留。
原本半个身子都爬进人间的阜西宁见孟卜离没有跟上来,又转过头去,看到这情形也吃了一惊。
他试着把头挪回,来到孟卜离身边,又试探的往前走了两步,发现并无阻碍,合着这结界只控制孟卜离的出入,其他人都可以轻松穿过。
“这...该不会又是阎王佬弄的针对我的把戏吧??”
孟卜离恨恨的瞪了一眼戒指,呲着牙,抡起地上一块青色板砖,与那结界硬碰硬。
结果震的手臂生疼。
阜西宁看着那戒指散出的光芒,眼睛微微一动:“这是...”
“阎王大人给我的破戒指,也不知道干嘛用的,戴上它后老是发生一切莫名其妙的事情。”
“这戒指似乎是某个上古的物件...”
阜西宁喃喃道。
孟卜离一听,扔了板砖,表情惊喜道:“古物?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快告诉我怎么用!”
阜西宁连连摇头道:“我们仙宗这些年虽然没落了,可当年强盛的时候,啥好东西没见识过?其中经手过几件稀世之物,和这玩意挺像,凭我的阅宝经验,越丑的法宝,越值钱,您这戒子估计得上万年了,我哪能知道它的来历,只是隐约觉得有些不凡。”
“你就扯吧...”
孟卜离沮丧的低下头,怎么看这黑漆漆的破戒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阜西宁劝阻道:“我劝你也别折腾了,就你那点道行与它斗简直是杯水车薪。”
“哪能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它挡我的路吧!”
孟卜离不服气,冲着结界喊着:“没了法力咋了?姐这千年修为炼出来的体魄,现在就让你感受下有多恐怖!”
阜西宁躲开老远,一阵霹雳扒拉的砸墙声响,孟卜离提了口气,一连砸坏了八块板砖。
她用了七八成的体力,这结界依然完好无损。
再这样下去,她的体力也要全部消耗完,恢复起来最快也得十天半个月,一没体力二没法力,要是一会再碰上阴兵鬼差啥的,跑都跑不动,这模样被抓回去,那她面子往哪搁!
正陷入僵局时,忽然阜西宁眼神一亮,“我们仙宗在地府有不少老关系,我知道地府里有个老人家,对这些上古法器颇有研究。曾经有一次我们仙宗也得到一秘宝,不知如何使用,我跟着我们老大偷偷来地府拜会过他,只不过,他年纪太大了,脑袋有些不清晰,也不知道记不记得你这黑戒指的来历...”
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死马当做活马医,孟卜离点点头,又上了马车,跟着阜西宁去寻那老人家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