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我本来有着一肚子话想和睿云说,希望得到她的指点。珍妮花突然要和张冬键结婚,这个刺激太大,以至于我的情绪始终在愤怒和担忧两种情绪间转换。可我又分辨不出,我究竟是对其中哪一位更愤怒一点,哪一位更担忧,我一时心乱如麻。
第二天刺眼的阳光将我从乱糟糟的睡眠中闹醒,我不得不睁开眼才发现,我居然没脱衣服,就那样靠在被子上面睡了一晚上。下意识地往对面的行军床上瞅了瞅,被子枕头一如昨夜我铺好的模样,丝毫没有动过的痕迹。
昨夜的我,本来是想等睿云回来说说话的,谁知道就那样睡了过去。看来昨夜睿云竟然通宵未归,这绝对是我与睿云相识五年来的第一次,我的心蓦地沉了下去。
睿云,你终于要离我而去了吗?道义上,我应该为睿云找到了爱情而替她高兴,可是面对着空荡荡的房间,汹涌的悲伤第一时间淹没了我,填不满我霎时空荡荡的心。
我代替睿云安排了一下早上的工作,就只能匆忙地出了门。商场里临近岁末,又打着大清仓甩卖的幌子,生意一直不错,一般我上午都会去那儿帮忙。我今天中午与詹元柏有约,他还是不负我所托,短短时间内,就为网站找到了愿意接手的买家。
邢大姐今日穿了一件玫红色羊绒衫,愈发衬得她脸庞如玉,乌发如云。不过她一向都比较爱美,我也不敢断定她今日的光彩照人,就来源于昨晚刚见面的拉丁舞指导老师,话到嘴边终于还是咽了下去。
最终还是她逮了空闲时间,对我说,“姚淼,你介绍的这个运动不错,我打算正式报名了。昨晚上了一堂课,出了不少汗,回家睡了个好觉呢!”
我其实是想问她那个指导老师怎么样,想想还是算了,不想引起她的警惕。即然她已经觉得跳舞不错了,那么身为她指导老师的父亲,至少有一点做到了,为培训班成功的招揽到一个学员。
于是我轻描淡写地说,“邢大姐,这事儿做决定不难,难就难在坚持下去。你看我,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老师对我的表现和态度都很不满意呢!”
她同情地看着我,“姚淼,那你换个指导老师吧。我的那个老师虽然年纪大点,但人很好哦,我昨天踩了他不少次,他都没生气,还夸了我呢!”
我的心跳霎时激烈起来,“你觉得他人不错吗?”
她突然很正式地上下打量我起来,“哎,你还真别说,怪不得我昨天一见他就觉得很亲切。我现在发现了,他与你长得很有几分像呀,只不过没你好看。”
我暗笑,大姐,你说反了,是我长得像他才对呀!如果时光倒退20年,我是没有我的父亲长得好看的,看来时光这个魔术师只学会了让人变老变丑的烂技术。于是我耸耸肩,说“你看错了吧,哪有那么巧的事儿呀!”
邢大姐可能也觉得太过巧合,于是两人相对一笑,就此放下不提。
我和詹元柏约在国贸的“俏江南”见面,等我赶到的时候,那两人已经喝了一肚子的茶水了,搞的我很不好意思。
谈的过程比我想象的简单,对方只是一个私人投资公司的代表,相当于投资中介。他们负责按投资人的意愿寻找投资的项目,并不是直接出资的老板,项目成功后,按项目成交的额度提取佣金。
詹元柏远比我想象的要更精明,这种中介机构的介入,显然有利于我这一方。毕竟只有促使幕后买家与我成交,且价格越高,他们的回报也就越大。
我一边在心里骂自己瞎了眼选错了行,一边听他介绍了几个买家的大概意图及可能出手的心理价位。看看人家选的什么行业呀,完全不用自己投资,只等着我这样的倒霉蛋送上门来,他们包装一下再卖给那些自动送上门的买家,完全就是空手套白狼的干活。
看来詹元柏与那人的关系比较到位,那人甚至毫无顾忌地指点了我一下,要求我最近一段时期要用上传视频的方式来引导网民炒作。几乎等于明示我了,买家更倾向于视频播客的方向。我连连点头,陪上笑脸,表示完全领悟了他的意思,他满意地点点头。
可他告诉我的预计成交价格并不能让我满意。为了搞这个网站,前前后后我大概扔进去三佰多万元。如果转卖的价格最高不会超过三佰万,我还要负担一半儿的佣金,那我岂不是亏大了?更何况,我还等着这个网站去填收购服装厂的差额呢!
我的失望没逃过詹元柏的眼睛,待那位投资专家吃饱喝足先一步撤退后,他微笑着安慰我,“夭夭,这不过是开始试探出价,都有这个过程的。一般最后实际成交的价格,会比出价再高一点!你们网站从表面上看差强人意,若是能换个角度,上一段时间的视频试试,题材不拘。也可以花些钱,让有心人去拍一些新奇的题材,打暗访之类的噱头,这样才能更有吸引力嘛。”
我冲他笑笑,表示感谢。他虽是好意,但也委婉地告诉了我,期望值不要太大。其实我也知道,此刻衡量我网站的价值显然不是以我的投入来计算,而是看市场接受的程度价值几何。
他看我的眼神温柔起来,转换了话题,“昨天给你发了短信,一直没回音,你在哪里狂欢呢?”
我苦笑了一下,昨夜在脑海中闪回,一个黑色的狂欢夜。“对不起,昨天没机会狂欢,靠在床上睡过去了,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眼里掠过一丝黯然,“夭夭,不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疲惫,要么我来帮帮你?”
我连连摇头,“元柏,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到那个朝不保夕的地步。你不是正在帮我吗?而且是决定我前途命运的重要一帮呢!”
他眼神愈加温柔,令我有着不想挣扎就此沉溺的愿望,虽然只是一闪念之间。“那么,今夜让我为你补上,如何?”
我差一点忍不住要答应下来,突然想到了家中的睿云,话到嘴边又改了主意,“元柏,改天吧,我今天真的不方便,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他点点头,绝没有半分痴缠,这就是詹元柏的风格。转而拍拍我的肩膀,“夭夭,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记得给我打电话!”
与詹元柏分手后,我先给睿云的手机打了个电话,这回她倒是很快就接听了,告诉我她在办公室呢,有什么事儿回家再谈。
我喜欢她这种温馨的语气,她仍旧将我们的临时栖身之所称之为家,这让我心情立刻好了不少。自从早上发现她一夜未归的阴霾,直到此刻才渐渐消散。
放下这桩心事,另一个心事随之浮上心头。
我早应该给卢远航打电话了,现在到了必须谈收购服装加工厂或者购买加工厂股份这一步了,这一步决定着网站的出售底价。可按下手机上那个键对于此刻的我而言,真的很难。人家某个夜晚一句毫无意义的话,就让我畏惧他如虎了么,我究竟在逃避些什么?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倒将我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直接接起来,甚至忘了看一眼来电显示。“请问,您哪位?”
“是我,你在哪里呢?”居然是卢远航那厮漫不经心的声音。
这一惊着实非同一般,我差点把电话扔了出去。这又算什么,真是活见鬼了,难不成两人还真的成了“心有灵犀一点通”?
“姚淼,你又走神了!”电话中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听起来心情不错,“我吓到你了?还是你正好在想我,被我抓了个正着?”
全身的血液直接往脸上涌去,我突然有点生气了,生自己的气。谁给他的权力,一会儿热衷于调侃我,一会儿又热衷于调戏我。难道我看上去,就是一幅不堪一击、逆来顺受的样子吗?
我狠狠地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下,恢复了清明,故意忽略了他刚才的语气。“不好意思,我刚才走神了!卢总,我有事儿正要找您谈呢,非常着急的事儿,您看您什么时候方便?”
珍妮花和曾经的假未婚夫,真要结婚的事儿,是不是也应该告诉他呢?这个念头一经闪现,就顽固地徘徊不去了。等到珍妮花告诉他,他会不会又认为是我的诡计呢?想到之前的种种,我的心禁不住往下沉了沉。
电话中卢远航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说要见我,我任何时候都方便,你在哪里呢?”
“我在大街上呢,还是我去找你吧!”我强迫自己要适应这样的卢远航,与以前的咄咄逼人一样,他突然换了一种语言风格,未必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我在床上呢!”他脸不红心不跳,懒洋洋地说,“你要来么?”
“你在床上干嘛呢?”我有点莫名其妙,下意识地朝刚刚从正午走向偏西的太阳看了一眼。话一出口,我立刻脸红心跳起来,为我自己少见的冒傻气。男人在床上能干嘛,不外乎自己在睡觉,或者刚陪别人睡完觉。
“睡觉呗!”果然,卢远航理所应当的回答,“我今天凌晨才回来,时差还没倒过来呢!”
我的脸更红了,幸好他看不见我此刻的尴尬,“那我们还是约个地方吧,这样也节约点时间!”
“你不敢过来了么?”他依旧是那种可恨的腔调。
“你是吃人的老虎吗?”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不吃人,我吃饭。”他“噗嗤”笑了起来,“晚上一起吃饭吧,待会儿我把地址发给你!”万幸的是,最后这句话他倒是正经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