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慈急忙上前搀扶:“洪老板此言真是折煞宋某,宋某初来乍到,还望列位扶持呢。”
其实还没等宋慈扶到洪元吉自己就已经起来了,程剑秋看到后用只有身边人听得到的声音嘟囔:“切,倒是真跪啊。”
洪元吉假笑道:“扶持?宋提刑好大的阵仗,上来就要拿咱们众商号开刀,今天是我们洪福绸缎庄绸缎,下一个是谁啊?”
一旁的陈老板张老板忙打圆场:“洪老板,别着急,先听宪司怎么说。”
宋慈认同道:“我就知道诸位老板都是明事理的人,灯不挑不亮,话不说不明,诸位都是贵客,既然来了,又对宋某有所误会,何妨入内详谈呢?”
洪元吉又说:“有什么是见不得人的?看到这么多人在这儿,提刑相公心虚了不成?”
程剑秋听到不乐意了,一个箭步上前:“你说什么呢!”
洪元吉直着脖子还要嚷嚷,宋慈分开二人,语重心长道:“剑秋,要让人说话。咱们既然不怕,就让他说嘛。”
“哼,宋慈,你少装好人,你凭什么查我们洪福绸缎庄?我们都是正经买卖,定价合理,质量上乘,长久以来大家也都认可的,这是有口皆碑的。这两位老板就是咱们的合作伙伴,你打击咱们洪福绸缎庄,岂不是要大伙儿都连带着吃亏?我们洪福绸缎庄在韶州也算是老字号了,杨知州任下,不知为韶州做了多少贡献!宋慈,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咱们也不是吃素的,小心我一路上告,自然有人来收拾你!走!”
洪元吉放下话就带着伙计走了,留下陈张二人面面相觑,尴尬的互摊手掌:“这怎么闹的……宋大官人啊,我们……”
宋慈安抚道:“二位,二位老板,你们放心,宋慈不是昏庸无能之辈,也不会做伤害正当商人的事。”
陈张二人忙说:“我们是正当商人啊。”
宋慈点头道:“宋某明白,二位稍安勿躁。宋某受命于朝廷,来到咱们韶州出任提刑,只负责各类不法案件,绝不是来与各位为敌的,贪赃枉法,伤害百姓的事,我宋慈断然不会做,宋某初来乍到,各位对我也不了解,所以请给宋某时间来证明,好不好?”
四周围百姓小声议论:“看这宋提刑脾气倒是极好的。”“话说回来,咱们韶州的布料价格是比别的州县贵一点的……就是因为远嘛……”“万一他真的是来分一杯羹的呢?天下乌鸦一般黑。”“可是,他看着不像是坏人啊。”……“坏人是写在脸上的?”……
宋慈听到议论也不着急,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陈张二人一眼,二人即刻明白开始劝解百姓:“好了好了,宪司承诺了,咱们也散了吧,散了吧。”
所幸围观百姓本就是凑热闹,如今听说慢慢也就散去了,程剑秋又凑到宋慈身边说:“这群人是不是很闲?”
宋慈曲起两个指头敲在程剑秋额头:“你这臭嘴是不是不改?”
待商贾与百姓散去,宋慈将提刑司属官叫到前厅,道:“目前来看,各州县甚至有留狱数年而未审结的案子;有的现场检验记录缺乏规范;还有新旧官员交接搁置的案件。官吏不奉法,执法不力,加上偶有刁民闹事,百姓便多遭殃,各位务必认真检法认真审案。须牢记本司曾立下条约,全面解决广东积案!”
=========================================
洪元吉离开提点刑狱司便来到府衙内堂,焦急的踱着步,直到知韶州事袁文畴推门进来。只见他似乎跟洪元吉很熟悉,一边以手势示意洪元吉坐下,一边说:“你怎么大白天的就来了?”
“我从后门进来的,”洪元吉入座,还打算继续说,袁文畴又转而吩咐侍者:“洪老板来了怎么不倒茶?”
洪元吉阻止道:“老袁,别忙了,让他们都下去吧。”
袁文畴示意侍者离开,问道:“怎么,事情不顺利?”
“我按你的吩咐去闹事了,可是宋慈不吃这一套啊,瞧他的样子,咱们之间的事恐怕不能善了。”
袁文畴垂下目光,道:“老洪,话可是要说明白的,怎么是我的吩咐呢?再有,咱们之间什么事?”
洪元吉先是一愣,随后深吸一口气:“老袁,你什么意思?联合商会制造舆论给宋慈施压,不是你的主意?咱们之间什么事你不知道?行,袁大官人记性不好,逼急了我就把账册往宋慈桌上一扔,鱼死网破。”
袁文畴听到账册暗自咬牙,脸上却堆笑道:“你看老洪,我不过是随口说说,意思是有什么事咱们赶紧商量对策,你倒急了。咱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路上怎么走过来的,你我知根知底,撂开了对谁都没好处。放眼韶州,只有咱们两个是同乡,又一路扶持,我怎么会忘记呢?”
“那是,咱俩是知根知底的,撂开了谁都得不了好。可是你这话不戳人心嘛……”
袁文畴打断洪元吉抱怨:“好了,既然来了,赶紧商量,不说别的,以后还是要低调。”
洪元吉说:“哎你说,以往经营的关系就没有能治得住宋慈的?你看他这次下嘴多狠,煽动舆论这种事可一不可再,赶紧想折啊。”
“你可说到点子上了,广南东路拿他没办法,之前的那些同僚起初还好,也不知宋慈做了什么手脚,倒把咱们给孤立了……好在已经打通关节,有根线可以连到当朝大员那,这可是能通天的!”
“当朝大员?谁?”
袁文畴拍了拍洪元吉肩膀,道:“老洪啊,这可多亏了你,可见咱俩和则生分则死。至于是谁,天机不可泄露。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怎么样想办法拖住他……”
洪元吉手背拍手心,急道:“说了这么多还不是白说?现在都火烧眉毛了!我的钱不会打水漂吧?你们这些官员办事真的靠不住……”
“我的钱也都砸进去了啊!”
“你的钱?你手上那么多银场、铜场……”
“什么叫我手上?那是我能动的吗?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近水楼台嘛……”
“好了老洪!你也是受益者,别说错了话。事已至此,他宋慈一来毕竟搞得众多官员不安,好在近来他也是焦头烂额的,新案旧案那么多,够他喝一壶的。我再想想办法拉点同盟,还是能有些用处。对了,那个人你清了没有?”
洪元吉一抬手,道:“放心,已经死得透透的,后事处理的也干净,又不是第一次了。宋慈手下是来找过麻烦,不过什么都没发现,纵使宋慈有通天本事,也拿咱们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