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平一听便急了:“你说什么!这里是我家,我想走就走,不需要经过你同意!民不举官不究,你明不明白?我们都不追究了,偏你多事!”
韩北川强忍怒火,柳氏也急忙拉住丈夫,低声劝了几句,黄平似乎也意识到此事已无法阻止,便也认命似的不说了。
此时李文茵与程剑秋赶到,宋慈已经查看完毕,在院子中说:“黄平,我这边没事了,只是麻烦你们再略等一下,我这书吏把你们遇袭的情况记录一下便好。文茵,剑秋,你们留下。”
宋慈才一出院门,韩北川便再也按捺不住,拉住宋慈的衣襟。
“宋慈你是不是瞎?你看到那些药草没?看到墙角的药渣没?跟我说家中常备的?鱼腥草和荞麦就算了,地皮消是干什么的?他们身上哪有旧伤?用得了这么多草药?都这么明显了你他妈竟然要走?你走我不走,什么民不举官不究,我是对的!”
宋慈惊讶于韩北川的愤怒,因为此时他感到韩北川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巨大的情绪,甚至对自己有一股强烈的恨意,一时不解,便没顾上挣脱。
关非急了,上来抓住韩北川手腕,大声喝:“放肆!竟然对宪司无礼!”
只是他竟然无法撼动韩北川,行家一交手便知有没有,关非心中惊讶。
宋慈见二人就要顶上,赶忙握住二人手腕。
“冷静,冷静!咱们这样合适吗?”
余嫃这时也急忙拉住韩北川。
“哥,你这是干嘛?不就是人家不识好人心嘛,至于发这么大火?”一边说着一边暗中使劲抓韩北川的另一只胳膊,见韩北川微丝不动,又说:“你是不是没事做了?啊?宋提刑莫怪,我哥一根筋。”
宋慈对余嫃点头表示感谢,又对关非说:“你先松手。”
关非怕韩北川伤到宋慈,不肯退让:“他先松!”
宋慈拍了一下关非的手:“你先松!赶紧的!”
关非不服气,但还是先松了手。
余嫃也急忙说:“哥,你别忘了正事!”
韩北川回头对余嫃低吼道:“我没忘!”便推开了宋慈。
要不是关非扶得及时,宋慈能坐到地上。他急忙拉住又要上前冲的关非,喊了一句:“关捕头!”
关非深吸几口气,退到一边。
宋慈对韩北川说:“初次见面,不知阁下是否对宋某有所误会,如果是为了此次案件,宋某想请阁下放心。阁下急公好义,想是那夫妇不接受你的好意,宋某自会查清真相,不使阁下委屈。”
韩北川此时也平静下来,让余嫃放心,转而对宋慈没好气地说:“这就不是我个人委屈的事!你见过那两个歹人吗?他们是杀过人的!你这种官员出入坐轿,哪里懂得江湖上的事?!这对夫妇可能会死的!”
宋慈听到韩北川这样说,先是几分惊讶,转而却笑了:“是我小看阁下了,敢问尊兄大名?”
韩北川没好气:“尊什么兄,你比我大好吧?我叫韩舆。”
“不知是哪个舆?”
“舆图的舆。”
宋慈边说边开始走动:“倒是别致。韩贤弟观察敏锐,宋某也有些发现,不妨一起?”
韩北川道:“怕你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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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慈先观察了一番,便向着不远处树林方向走去,韩北川也仔细看了看,似乎明白了什么,也就跟着走了。
余嫃还是不放心韩北川,小声说:“哥,眼下形势,唯有忍耐,忍字心头一把刀。”
韩北川经过先前的事,也觉得自己冲动了,示意余嫃道:“放心丫头,我有主意了。”
余嫃看到韩北川已恢复如常,便上前几步问宋慈道:“这是要去哪?前面是小树林了。”
一是心中疑惑,二是想缓解尴尬。
宋慈解释:“余姑娘仔细看,这条路上有独轮车的痕迹。”
“果然,虽然似乎掩饰过,但还能看出不同。不过宋提刑竟然记得我,我还以为自己要做路人很久呢。”
宋慈笑道:“余姑娘令人印象深刻,怎么会是路人呢?”
余嫃笑了。
“所以你刚才在院子中观察独轮车这么久?”
“独轮车辙上有苔藓,还有类似梨树李子树一类的叶子,但是小院周围种的是竹子,并没有这些树。而且令兄说的不假,此夫妇二人如此失措,应该是想隐瞒什么,不太像仅仅遇到了袭击。”
余嫃忙点头:“可不是,他们真的很奇怪!大官人你说的对,别看我哥跟条冻鱼一样凶巴巴冷冰冰的,其实他很聪明,人也很好。”
关非嗤道:“我们宪司是坏人吗?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薅衣领。”
宋慈笑道:“误会,误会,既然都是好人,好人何必为难好人呢?好了,应该就是这里。”
只见面前正是一株梨树。
余嫃:“真的是梨树!”
韩北川:“你是看到梨子才认出来的吧。”
余嫃撇嘴:“说的好像你认识一样。”
宋慈没理会二人斗嘴,找到一处翻动过的泥土,关非找来一支细长木竿,用刀一砍,递给宋慈,宋慈便把竿子浅插进土里又拔出来,凑近闻了闻,说:“动手吧。”
韩北川略感意外,即刻便明白了,对余嫃说:“你靠边一点。”说完将佩刀抛给她,也加入进来帮忙挖土。
宋慈忙阻止道:“韩贤弟使不得。”
“什么使不得,就咱们仨男人,我干看着?废什么话。”
宋慈似乎习惯了韩北川的刻薄,笑道:“如此就有劳了。”
韩北川道:“不过宋慈,我倒没想到你会亲自动手。”
“我这不是得证明一下自己不是只会坐轿子嘛。”
韩北川故意轻松道:“提刑老爷不坐轿子?”
宋慈道:“骑马方便,一般去远一点的地方,轿子留给我义妹,也就是刚才你看到的那位书吏,她顺便还可以带些工具。”
韩北川有心想确认的事已经得到答案,怕引起宋慈警觉,转而道:“啊,我是说,怪不得这位捕头大哥记仇呢,原来跟你学的。关捕头,敢问尊名?”
关非道:“呦,韩少爷终于想起小人了,我当路人也很久了。”
余嫃和宋慈一听都笑了,韩北川道:“上梁不正下梁歪。”
“信不信我呼你一嘴泥?”关非作势就要扔泥巴。
“唉唉。”
宋慈制止二人,三人开始挖土,没挖多久,宋慈又说,“余姑娘你走远点。”
余嫃立刻退开,韩北川道:“哎,我说你怎么不听?”
“我又不傻,首先,宋提刑找到这里,再看这些翻出来的土范围这么大,还闻了一下,肯定不是寻宝吧,再说你们挖了这么半天,也该是出土的时候了,我当然要从善如流。嗯,好臭啊!”余嫃说着背过身去。
正说着,三人竟然挖出一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