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北川问:“宋慈,你早就知道这里是埋尸地点吗?”
宋慈道:“怎么可能,不过是根据车辙印找一下看看罢了。就算没有发现也有其他人在,黄平夫妇走不了,大不了再回去问就是了。”
“原来是装的。”
“我自然不可能未卜先知啊。”
宋慈开始简单验尸:“死者身高五尺五,从骨骼和肌肉可以看出是习武之人,从尸体腐化程度来看,死亡超过十二个时辰。前胸有处刀伤……是镰刀砍伤,并发了炎症已愈合。死前曾受钝器击打颈部使得颈骨错位,致命伤在左胸,应该是柱状物的一头用力击打胸口,使肋骨断裂,刺入肺部,窒息而死。”
余嫃虽然看不到尸体,但还是不忍道:“死得好惨……”
宋慈:“此人会武功,并且,从相貌和特征来看应是海捕文书中的’楚虎’。”
“竟然是楚虎?那捉拿剩下的’二枭’就有希望了!”有了重大进展,关非不免振奋。
“海捕文书?这么说,此人是通缉犯,他的死与黄平夫妻有关对吗?”
宋慈十分赞赏,这韩北川果然聪明,从寥寥数语便得出判断,也就直言道:“他们二人皆不通武艺,本应不是对手,但是他们家灶间是命案现场,灶台拐角处有血迹,苍蝇也比较多。再加上另一案件前情,楚虎有伤在身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关非道:“怪不得到处找不到他们三人,原来躲在偏远人家,也没寻医问药,就用土方养伤呢。”
韩北川问:“听你们说,还有另外的案件?”
宋慈点头。
“原本案件不应说与他人,但你们牵涉其中,本就有知情权,又都是通晓事理的,日后少不得还要认人,我也不妨实言。他们是之前本地一宗命案的疑凶,并且身犯数案。只是此人受了伤,这也解释了韩公子你发现的草药。”
“别叫我公子。”韩北川不悦。
宋慈略诧异,却也没在意。
关非看着尸体胸口方不方圆不圆的淤痕,问:“这种形状,是什么凶器造成的?”
宋慈:“大概是门闩,我适才在小院中发现门闩上有血迹。且黄平手掌有擦伤,回去再好好检查一下,应该是用力握着门闩所致。”
“哇好厉害!”
余嫃忍不住转过身来称赞,恰好看到那具尸体,小脸一下就绿了,跑到一旁干呕。
宋慈忙问:“余姑娘没事吧?我倒忘了,她还这么小,乍然见此……”
“没、没事,宋提刑,”余嫃扶着树干,有些虚弱道,“我缓缓,缓缓就好了。我也是、也是见过世面的。”
“丫头,照顾好自己。”韩北川大声道。
余嫃举起右手,竖起大拇指,没说什么。
韩北川对正在担心的宋慈说:“没事,她父亲是江湖豪侠余正锋,可别小瞧她。宋提刑大名果然不虚。”
“哪里。关非,你快回去,喊两个人过来接替。”
关非正要离开,又回身说:“宪司,我一走就留你一人,万一他又欺负你怎么办?”
宋慈大笑:“哈哈哈,去吧你,赶紧的。”
关非故作凶狠对韩北川说:“你小子可别犯浑啊,再欺负我们宪司跟你没完!”
韩北川懒得搭理,关非在宋慈示意下离开了,只想着快去快回。
宋慈靠着梨树道:“贤弟,虽然咱们初次见面,但是却有一见如故之感。”
韩北川一愣,他也知道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忘记了初衷一般自然,但他怎么能承认呢,心中坚定了决心,低头扯动了一下嘴角,抬头笑道:“是啊,一见如故。别攀亲戚,谁是你弟。”
宋慈为难道:“贤弟不让叫,公子也不让叫,那叫你什么呢?跟你义妹一样?”
韩北川瞪眼:“你敢!”
“你字什么?”
韩北川一时愣住,立刻思索道:“复……,重英。”
“韩舆,韩重英,‘厥艳伊何,重英累茂 。’好名字,以后你我以字相称?”
“省下,你字惠父,不是占我便宜。”
“哎?你知道我的字啊。”
韩北川略有停顿,说:“大名鼎鼎的宋提刑谁人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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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平夫妇看到宋慈与几人又回来了都有些不安。
宋慈先道:“张大哥,可否帮我们三人打盆水,刚才挖了半天,一手的泥。”
黄平虚弱地说:“挖,挖什么啊……”
“这便怪了,你们埋的,你们自己不知道反来问我?”
柳娘听罢腿一软跪倒地上,哭道:“宋大官人,宋提刑!我招了,都招了……可是,我们也是没办法啊……”
黄平愣了。
“媳、媳妇?”
柳娘望着黄平,缓慢而坚定道:“他是宋提刑啊,咱们瞒不过的……当家的,就招了吧……几日前有三兄弟流浪至此,中有一人名唤楚虎,生病发热,另外两人分别叫巴海和王九,请求我们收留他们生病的三弟在此修养……”
柳娘继续回忆:二人给的银子黄平夫妇并没有收,毕竟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心中就当是积德行善了。巴海和王九离开后,夫妇二人寻来药草照顾楚虎,楚虎身体也一天好似一天。起初没什么,却有一日,柳娘晌午随夫君劳作完回家正要准备午餐,原本躺在床上的楚虎忽然起来了,还靠近柳娘意图不轨。柳娘反抗间黄平刚好回家来取东西,见此情状愤恨难当,情急之下打死了楚虎。事情发展到这步田地是谁也不曾想到的,夫妇二人不敢声张,便将尸体用独轮车趁夜运至小树林掩埋。不巧的是隔了两日也就是今早,巴海王九便来了,说要接走楚虎,见黄平夫妇二人吞吞吐吐战战兢兢的模样,一眼便识破,就要行凶。
“好在二位恩人及时赶到,他们见打不过就跳窗走了……恩人,我们真的不是不识好歹……实在是心里怕啊!”柳娘泣不成声。
黄平也伏在地上:“求恩人原谅……救命之恩怎敢忘记!只是我们这……一时糊涂、失手,这我们可怎么办啊……”
韩北川上前搀扶:“大哥大嫂快快请起!说起来,你们也是不得已……”
余嫃问:“宋提刑,照这样看来,是那人本就该死,这样也有罪吗?”
黄平夫妇慌忙跪拜宋慈,就是不肯起来,宋慈正要开口,韩北川先说:“我想宋提刑会秉公审理,今日便拭目以待。”